记忆象米粒石子,散落在河坡上,大部分随泥土滚落河底,有的还被带走,总有那么几粒,星星戳眼一样,栽在泥里,坚挺如树,虽不疯长,却提醒着活着的人,记忆躺平,但某种执着,如河坡上石子,往事戳心。</p>
大丫贤淑善良,且识得文,断得字,婚姻虽母亲英年早逝,长姐如母,果敢承载重任,那些年也多亏有姐续母之责,爱没有缺失,家就温暖如春,李子凯作为遗腹存在,幸福渡过童年、少年时代,修行有渡,他们大姐李子珍三十有一时,经别人介绍,认识父母双亡单文军,且年龄相当,小麦肤色李子珍有一双慧眼,多轮选择之后,毅然下嫁,婚后育有一子,读至博士,唯一遗憾事:三十不恋不婚,时代病垢,谁也无能为力。</p>
他们在小集镇上,生活节奏虽慢,他们却拥有足够在城里买两套房的钱,生活优哉游哉,如果不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之虑心过境,那是一对神仙眷侣,不足是生活的美,就象断臂唯纳斯。</p>
李精树虽慨叹生而为人,且小错酿大祸,情非所愿,但一切都俱往矣,牵和挂,象两个铁球,同时落地,他再努力,再拖延残喘,受不同寿,没能活过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生命结束符象老鼠尾巴,长而细,且灵活摆动,记忆浑沌,口里不清,且常骂人,骂的是谁?天晓得?晚年的他,认不清人,且张冠李戴,哮喘一直伴随其左右,同生共死。</p>
张荣花是个无赖之人,只要没有粮食,就会到李家来掏,掏多掏少是另一回事,她常以走闺女为由头,来掏为贴,堂而皇之,且理由充分,明里一份,暗里林兰香给一份,象画符一样,绕一圈就走,李精妙虽气愤于心,但面子上给予维持,不肯说破,但凡能过,绝不言伤。</p>
张氏满载而走之后,林兰香会主动给公爹补偿,但凡沈氏不在场,李精妙皆拒之,二儿媳虽能干,且承载着二儿子一生希望,所以待她如女,沈氏则收了儿媳补偿,还会骂李精妙狗血喷头,骂张荣花猪狗不如,而后审问李精妙:还给了张氏甚东西?柳氏依在门边,把瓜子嗑出声来,把琵琶一样的轻飘飘的皮,吐出音乐一样的圆弧,那是一种蔑视,瓜子皮如她所愿,轻飘飘象片叶子,飘飘荡荡落下来,她不插言,却幸灾乐祸:教训啊!同时,还要看看林兰香动作,希望沈氏连林一起骂了,那是稍带口的事,但沈氏大约不忍心,偏就不骂林了,这多少让柳失望。</p>
一九六一年是三年自然灾害之首,夏天洪水一场接一场,冲毁过堤坝,把庄稼地变成一片汪洋之海,撑得小船,鱼虾在水里翻波荡浪,夏淹秋不收,每家都抓不少鱼,都吃腻歪了,一讲话呼出腥味,后槽坊酿的酒不够卖的,男男女女乐呵呵,乐极生了悲。入冬以后,西伯利亚的狂风漫卷,刚立过冬,就开始飘雪,河工在那种情况,仍然喊出口号:战天斗地夺高产!这在大跃进之后,很少这样,整个冬天下了二十几场雪,成为雪灾的,大的也十好几场,有些年老体衰的,抗不过去,就死在家里,大雪封门,过了掩埋日期,只能在家放着,冰雪不是消融,而是越堆越厚,压跨过房子,砸死过人,悲从天降,好在李建木虽人不在一处,有惊无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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