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后代发达显贵了，要修家庙宗谱。</p>
但细到像方灿然这样，连一枚戒指的铸成年代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就有古怪了。尤其他自述先祖的生活都是漂泊无定，六十年前才定居灵虚城。</p>
人若总是搬来搬去，从前的历史、传统、习俗就很容易丢失。</p>
这戒指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品，为什么方家历代人都要费心力去记？</p>
最重要的是，方灿然能言之凿凿，那多半是因为历代祖先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真正做到了流传有序。</p>
不然作为后世后辈的方灿然，是怎么知道的？</p>
贺灵川也看着印戒：“方家对这枚戒指的重视，传递了一百六十多年哪。”</p>
方灿然默然一笑：“是啊。”</p>
“它对方家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么？”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可不一定好，也不一定会被后辈重视。</p>
“意义？”方灿然看着贺灵川道，“贺公子看到别人家的祖戒，也是这样好奇么？”</p>
“不，就这一枚。”贺灵川摇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它似的，尤其这五道螺纹，好像还有讲究。”</p>
“什么讲究？”</p>
“好像螺纹不同，身份地位还有些不同。”</p>
“实不相瞒，方家的一世祖曾经创办商会，就以这印戒为章。生意做得很大，但印戒没发出去几枚。”方灿然目光深注，“贺公子到底在哪里见过这种印戒？”</p>
贺灵川凝神苦思，好一会儿才怅然叹气：“就是想不起来啊。”</p>
“是嘛？”方灿然仿佛也不当回事儿，只是笑道，“那么贺公子日后若能想起，请一定告诉我。”</p>
贺灵川迭声道：“那是当然，当然！”</p>
此事揭过不提，两人又聊起灵虚城近日趣事。贺灵川心中一动，着重问起青阳国师近况。</p>
“青阳国师照常出席许多活动，据我所知，她昨天还为狐獴族的孤儿捐赠不少钱财。”方灿然笑道，“贺公子见过青阳国师么？”</p>
贺灵川摇头：“未得机会。”</p>
“几天后的草海活动，青阳国师多半会去。”方灿然低声问道，“我听说，不老药案有线索指向青阳国师，这是真是假？”</p>
案件细节当然不会公开，但这些权贵有的是办法摸查。</p>
“目前在逃的嫌犯，藏有一张青阳国师的画卷，他本人与青阳国师好像还有关系。”贺灵川倒了一杯酒，“案件后续，就交由白都使继续追查了。”</p>
他问方灿然：“我听说四大国师以青阳国师为首，她在位的时间最长？”</p>
方灿然点了点头：“我家一世祖还活着时，她就已经当上了贝迦的国师，当时是最年轻的，现在成了最年长的。”</p>
贺灵川讶然：“一百六十多年前，她就已经是国师了？”</p>
方灿然笑了：“差不多吧。国师们都比较长寿，霜叶国师外表看起来更年轻，只有二十许人。”</p>
贺灵川一怔：“咦，不是只有春夏两宫的国师是人类么？”</p>
“是的，四位国师中，必有两位大妖，两位人类。”方灿然解释道，“霜叶国师只是外表像人罢了，真身实则为妖。”</p>
“是哪一种妖怪？”伏山越外表像人，其实是魃。但贺灵川听说贝迦这么大也只有两头魃，不对，现在应该是三头了。</p>
“听说是一种极罕见的妖怪，名作‘杜簌’。”方灿然笑道，“贝迦有史以来第一位国师，也是杜簌。他们或许是同一个家族的。”</p>
贺灵川奇道：“能出两位国师的，必定是灵虚望族。”</p>
方灿然却摆手：“非也非也。开国首位国师无后，杜簌就从历史长河中消失，直到霜叶国师出现。妖怪和人类不同，越是强大的妖怪，生育能力就越低弱，很容易便断代了。当今的霜叶国师也没有后代，君上对这一点比较满意。”</p>
“原来如此。”老实说，贺灵川对霜叶国师的好奇不比青阳国师差。“我听说，青阳国师与霜叶国师之间，好像有些罅隙？”</p>
用“罅隙”来形容可太温柔了，据贺灵川所知，他们好像恨不得搞死对方。霜叶国师收容青阳国师弃徒奚云河，不就是为了对付她？</p>
“高官厚?，怎么可能和和气气？”方灿然笑道，“无论国大国小，概莫如此。”</p>
“方先生所言甚是。但我原以为，青阳国师与霜叶国师在不老药案当中，会互有攻讦。但从我来到灵虚城，青宫好像一直没有动静。”来自青宫的雷霆之怒，好像并没有出现。</p>
“静水流深。赤鄢人和贺骁你不再参案，也就感受不到暗流汹涌。”方灿然笑道，“你在白沙矍办案时，其他名流士绅能见到你和岑泊清等人的私下交锋么？”</p>
贺灵川想了想，摇头。</p>
他追案追得最紧时，岑泊清找来咒师程俞取他性命。梦魇杀人的手段无形无影，别人上哪儿知道去？</p>
所以青阳国师若和霜叶国师过招，许多路数外人可能根本不清楚。</p>
方灿然又道：“其实青宫早就开始反击。随举一例，前几天爆出来的贪腐大案，被查办的少府丞贾庆民与霜叶国师有些往来，其外甥就在秋宫任职。”</p>
贺灵川懂了：“一石二鸟。”</p>
当时太子桓刚到潘山宅来杀人放火，这消息随后就放了出来。现在看来是青宫所为，一方面转移舆论热度，另一方面打击报复霜叶国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