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厅开军议之前，守在门外的术师都要高举长柄镜子，给参会的每个人做安检。</p>
镜上嵌着的就是一个大眼珠子，能乱瞟人，能报警，贺灵川亲见它检出一人身上附有窃听神通，可说是十分灵验。</p>
后来他跟在红将军身边打仗，听她说起这只眼球的来历，竟然是从一头名为“目连”的大妖身上剜下来的。</p>
这头大妖浑身长了几十只眼睛，每只都有妙用，最基础的神通就是“真实之眼”，不仅能看穿神通，还能看穿人心。但它后来背叛人间、投向天神，给仙人们造成巨大损失。</p>
已知大妖“目连”后来被大还宗斩杀，标志性的眼珠子被拿去制成诸多法器，至今还有留存。</p>
当时贺灵川就好奇：“目连能看破神通、看穿人心，怎么还会被打败？”</p>
“所谓‘真实之眼’也不过是一种神通，世上哪有永固不破的神通？”红将军告诉他，“我不知细节，但敢肯定，大还宗最终还是找到了蒙蔽它的办法。”</p>
看来，妙湛天神手里也有一只目连眼珠，而且嵌到了自己的法器上。</p>
联想到“目连”曾经投敌，天神手里有它的眼珠子好像没甚奇怪。</p>
这雕像可说是十分写实了。</p>
老葛也刚点好几支香，闻声道：“什么模样重要吗？天神就是天神，说不定天神有无数法相呢。”</p>
贺灵川会心一笑。</p>
他在西芰宫城里见过神骸，天神本尊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勉强说是类人生物吧，但有的根本不成人形。</p>
所以老葛说错了，天神具象在人间的模样，也就是神像，很重要。</p>
化作人类的外形，就更容易被平民所接受。</p>
他的笑容被高霁林看在眼里，当即问道：“贺兄弟，笑什么？”</p>
“没什么。”这人好像很关心他的言行？贺灵川含糊应对。</p>
这时老葛又道：“你们没发现，妙湛天神的香火特别旺盛吗？”</p>
得他提醒，贺灵川才注意到，妙湛天神像前的香炉最大，香也最多，路过的善男信女可以不拜其他神明，但必定会给妙湛天送一炷香。</p>
真是走过路过不敢错过。</p>
高霁林做一个合格的捧哏：“这是什么道理？”</p>
“妙湛天神有辨真伪、断是非之能，而且偶尔会显露神迹，从不出错。”老葛给它上了炷香，“每有这样的事迹都会传颂开来，为人津津乐道。”</p>
“显露神迹？”贺灵川好奇，“在这里么？”</p>
“对，就在这里。”老葛不敢伸手去指，只噘嘴一呶，“就用这件法器！”</p>
法器？</p>
是指妙湛天神像手中的天秤？</p>
这不就是个金雕的疙瘩吗，难道真是法器？</p>
贺灵川没觉出它有什么法力波动。</p>
真有宝贝敢大喇喇放在崇仰殿里，不怕哪个宵小一把将它薅走？</p>
罢了，这不关他的事。</p>
贺灵川摇头不再多想，仔细去看墙上的壁画。</p>
大殿里的每面墙上都有砖雕或者壁画，内容都是天神事迹，要么与各种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对手战斗，要么就是施展神迹，润八方水土，泽被天下苍生。</p>
光看画工、雕工，都堪称殿堂级水准，是艺术的瑰宝。</p>
贺灵川一块一块壁画看过去，想瞧瞧这里头有没有弥天的画像。</p>
唔，不出所料，没看到。</p>
但他意外看见了一尊神像——</p>
仝明真君。</p>
神像不大不小，与真人等高，摆在大殿左翼位置。</p>
神像面貌清隽，博服高冠，衣袂飘飘，一派上古仙人模样。</p>
贺灵川看见它，心绪就十分微妙。</p>
撇开它与贺家的纠葛不谈，仝明真君本尊多半不长这样，为什么它具象出来的人形，要与仙人相似呢？</p>
整座崇仰殿金碧辉煌，但贺灵川度过最初的震撼，就觉得待久了有些刺眼。因为这里烟雾缭绕，熏眼睛熏得厉害。</p>
他听到高霁林咳了两声，也问老葛：“什么时候能出去？”</p>
但众游客流连不去，有些人更是抓着大把香，给每尊神像雨露均沾。</p>
“你们不多拜一会儿？”老葛朝众人呶嘴，“瞧他们千里迢迢来这里，不就为了问个卜，烧个香？”</p>
高霁林笑道：“我们那里不酬神。”</p>
“哎哟，你不知道吧？从你们那种地方来的人，拜神才拜得凶呢。”老葛嗤地一笑，“国内禁得越狠，在这里拜得越欢。你看这殿里满满当当的人，十有六七都来自不酬神的地方。”</p>
想想还真是这样，高霁林无话可说，叹了口气。</p>
“他们还得拜上好久。”老葛问贺灵川，“你不是想找归化塔吗？这会儿有空，我领你去！”</p>
贺灵川立刻应好。</p>
老葛还叫上一只山魈做护卫，一人两猴往殿外走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