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刀听到这话忙道:“不瞒林大人,我等在做海贼之前,其实是山匪。只因这事是属下的一块心病,因此才不愿在人前说起……”
“慢慢说,从头说起,你做山匪之前原本是做什么营生的?”
“是,大人。属下原本是钦州府的猎户,疤脸和歪嘴还有瘦猴他爹,都是和属下同村的猎户。”
“当时我们乡间的山里出了一条大虫,官府限期我等四人除害,我等在山里寻了许久都未找到那大虫的踪迹,结果被抓起来吃限棍,瘦猴他爹年纪最大,又曾被野兽咬伤过,被活活打死了。我因与附近的山匪有些来往,因此带着疤脸、歪嘴,还有当时只有六七岁的瘦猴落了草。”
“原来你是解珍解宝一流的人物。”林海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对人说的罢,山匪和海贼都是盗贼,难不成你还怕人笑话你?”
只听那冯一刀接着道:“属下自幼练得一身好武艺,在十里八乡都是个有名的好汉,落草之后也颇得那大柜器重,让属下做了迎门梁。”
“后来属下轻信了一个在营伍中讨生活的旧相识的话,说是要招安我等。我自幼想从军入伍,凭自家本事挣一份功业,于是力劝大柜接受招安,结果山寨众兄弟遭到了官军伏击……”
冯一刀说着有点说不下去了,林海心道原来你不是解珍解宝,而是宋公明。
借招安之名诱杀盗匪,这在明代十分常见,不仅对山匪海贼如此,有时也用在北虏身上,不过是把招安变为互市而已。万历年间,叶赫女真的清佳砮、杨吉砮二酋就是中了辽东巡抚李松的市圈计,在开原城下被诱杀。
听完冯一刀的讲述后,林海总算是明白了此人的心结。原来他之所以无欲无求,是因为他心里有个沉重的包袱,他这般热衷其实只是为了给山寨里活下来的兄弟挣一份前程,这人也算是个有担当的。
“不是我不想用你,只是这招兵之事实在是我心里的头等大事,一点也马虎不得。”林海说着又道,“你不认识字罢?我给你读一段戚大帅的兵书,这是《纪效新书》后,顿时高兴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搓着双手喜动颜色道:“林千户从何处得来虞山先生的墨宝?”
“回何总爷的话,卑职从何处得来这序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虞山先生亲笔所书。”林海自然不愿说他是走的草衣道人王微的门路,这事还是保持神秘感较好,越是神秘别人越不知你深浅。
何汝宾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了,经过昨天仁五爷突然造访之后,他心里已认定这多半是钱能通神的缘故。
此时何汝宾万分庆幸,幸亏昨天没有答应仁五爷,此子竟然攀上了钱谦益这等名流巨子,他要是和山阴吴家一起坑林海,今后只怕要遗臭万年了。
文人的笔,杀人诛心哪!
“林千户太客气了,这里又无他人,不妨脱略一些。老夫别号仲升,今后若非执行军务,无需以职务相称。”何汝宾说着又问林海,“不知贤侄可有雅号?”
“承仲升公下问,晚辈草字通波,别号登万。”林海哪有什么字号,只能临时编了一个。
其实他早该取个号了,晚明风俗浅薄,就连闹市要饭的很多都以别号相称,更别说他已是官身了。
所谓“起它一个号、坐它一乘轿、刻它一部稿、讨它一个小”,此乃明清官员释褐之初的四大快事。
“登万贤侄,如此厚礼,老夫何以为谢?”何汝宾坐回到椅子上,手里拿着钱谦益的序文道。
“仲升公先别言谢,晚辈这里还有一封洪道尊的手札,敬呈仲升公过目。”林海说着把洪承畴的手札拿了出来,递给何汝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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