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抬头,对上老爷子的目光。 无须解释,她便已明白了他的打算。 楼家被烈焰围困,紧抱炭火只会加速自身消亡。 与其便宜了那些人,倒不如把它抛出去,分给那些尚在寒冬里挣扎求存的人们。 等到来日,这些人情便都是立在楼家身前,最难摧毁的屏障。 光有江州还不够,他们得争取到更多。 得民心者得天下,换作这里也是一样。 “几年?”老爷子问道。 “五年,”元卿坚定地回答,“若无意外,五年内便可安定。” …… 经过仔细搜查,终于在次日夜晚,有了方月峨的下落。 不过令元卿没有想到的是,方月峨并未离开江州,而是死在离城不远的山洞里,只剩了一副残躯。 她仰靠着坐在石头旁,表情痛苦绝望,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怀里紧紧抱着一只漆黑的坛子,其中一只手搭在坛口,手臂上细而深的伤口交错着,渗出的血凝聚成珠,落进坛里。 “滴答!” 所有人都屏着气,略微沉闷的水声回荡在山洞里,越显清晰。 难道坛子里……都是她的…… 饶是元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方月峨死前应当是遭受了极大的痛楚。 这个山洞隐于林间,并不难找。 但洞里也不像有人来过,那这些伤,便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只是她这样做,为了什么? 木小小递上一封信,“主子,这是从方大小姐手中找到的。” 洞内没有点火,暗卫走到洞口处,拨开杂草,才让月光得以照进来。 元卿借着月光把信看了,随即吩咐道:“把这里恢复原状,我们尽快撤离。” 几个暗卫留下,负责将山洞重新掩埋。 回到楼府后,元卿拿出那封信,又仔细看了几遍。 上面只有“走”这一个血字,写得潦草难辨。 “坛子里的东西取了吗?” 木小小回身刚把门关上,听到这话,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回答说:“怕惊动了里面的东西,只取了这一点。” 这瓶子是元卿在商城里兑换的玻璃瓶。 透明的瓶身将里面猩红的液体衬得更加诡异,细看其颜色和浓度,竟完全不像正常血液。 果然是带毒的吗? 她把瓶子重新交给木小小,“其他的先略过,主要查一下这份血液里是否含有与茶叶上相同的毒。” 她就是想知道,余州疫病与“暗庄”究竟有什么关联。 这种毒木小小最近也接触了不少,故而比较熟悉,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有了结果。 她整夜未眠,翌日一早就去敲了元卿的房门。 元卿刚梳洗过,坐在桌边问道:“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主子怎么知道?”木小小紧握瓶子,也跟着坐下,“属下曾做过试验,而这个瓶子里的毒性,几乎是我所试验的三倍之多。 除此之外,确实还查到了另一种毒,是极难培养的阴阳蛊毒。” 元卿神色一怔。 阴阳蛊? 这名字倒是头一次听说。 “阴阳蛊源于南蛮,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宝物。”木小小嗤笑一声,“说是宝物,其实不过就是控制人的恶心玩意。 南蛮有圣族,生来奇异,据说可通天地神灵。为了将他们掌控在手中,南蛮人想办法培育出了阴阳蛊,种在每一代的王位继承人和圣族圣女身上。 师父曾在《医典毒经》上记录:‘母蛊以人为食,生二子,谓之阴阳,同生死。’ 种了蛊的两人相伴相生,都活着倒也无事,但若是有阴蛊的一方死亡,种了阳蛊的另一方则会被蛊虫啃食肉身,直到血尽而亡,故而也曾被人戏称作情蛊。 阴蛊毒性弱,被寄生的人一旦失去性命,它便会随之消散,所以属下先前并未查出刺杀吕建康的黑衣人身上的蛊毒。” “那这样说,方月峨便是被阳蛊寄生的另一方?” 木小小点头,“阴蛊依附于阳蛊,却也制约着阳蛊,让它无法独活。 属下猜想,方大小姐只知道自己被下了蛊,却不知种类。 若是普通蛊虫,银针封穴,再加以放血或引诱,是有可能驱除了的。 可是阴阳蛊不同,它生来便以人的血肉为食,除非寄体死亡,否则它们就会一直啃食下去。” 黑衣人死后,方月峨的性命也就相当于走到了尽头。 “还有一点,若母蛊尚存,是可以根据它找到子蛊的位置的……”说到这里,木小小猛然一惊,“难道,她的意思是……” 元卿起身进了寝室,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去收拾一下,穿得素净点,跟我去方府。” 刚才被木小小提醒,她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要是“暗庄”里真有控制方月峨的“母蛊”存在,那么察觉到两人已经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那个字都不可能是她写给自己主子看的。 剩下的,大约就只有她和方朔两种可能。 方大小姐身亡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州。 她们去的时候,方府大门紧闭。 木小小刚下车,路过的几个人打量了她们一眼,说:“姑娘是来找知府大人的?” 见木小小点头,他们叹道:“姑娘还是先回去吧,方家下人都说知府大人伤心至极,不见客,谁来都没用。” 元卿掀开帘子看了看,“罢了,等改日再来。” 此时方朔正站在门内,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袍女子。 门外的马车声渐远,方朔蹙起了眉,“你说,她还会来吗?” 黑袍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声笑了笑。 她会来,因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她不会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