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素白面色惨白,嘴唇哆嗦道,“明珠,你不认娘……你是不是在怪我?”
秋水摇头,很诚恳道,“夫人,您误会了,我知道您饱受失去女儿的痛楚,可是我并不一定是您的女儿……襁褓,胎记,甚至是容貌都有可能相似,却不一定就是……您现在笃定我是,要是将来您真的女儿出现了,那该怎么办?我想这种事还是慎重些的好。”
李关山惊讶的看着秋水,其他人也是如此。
只有夏素白,握着秋水的手不放开,泪水又涌了出来,“不,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宝珠,你就是我的女儿……”
秋水有些无奈,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只是想说明,假如日后你们找到了别人,而且确认那个人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希望你们把我当成骗子送进衙门,我并没有冒充你们的孩子。”
李关山眉心一跳,这个姑娘太敏锐了,她甚至给自己找好了后路。
夏素白眼泪滚滚而下,她太伤心了,没什么比找回来的孩子不认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更悲伤的事了。
秋水知道这样会让夏素白伤心,但是她不能被李家牵着鼻子走,她自由自在了那么多年,不想因为被李家认回家,然后就只能待在笼子里生活。
她要和李家保持距离,不能让李家干涉她的生活。
如果夏素白真正的女儿没死,被认回来,她或许会愿意回归李家,享受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人生子,但秋水绝不愿意!
她和秋林生靠双手挣来了吃喝不愁的日子,俯仰都无愧于天地,凭什么李家冒出来就能理直气壮的插手她的生活?绝对不行。
她现在摆明车马,哪怕李家还认定她就是夏素白丢失的女儿,但还想要干涉秋水的生活也不那么容易了,你们认了我没认啊,想要我认也容易,别想着控制干涉我就行了。
或许其他人眼里只看到李家的富贵权势,俯首帖耳也心甘情愿,秋水却一点都不稀罕,她坚信只有自己挣来的财富才是自己能随意支配的,别人的富贵与她何干?
李家再富贵,这份家业现在还在李关山和夏素白手里,将来也属于儿子,作为女儿只能在出嫁后才能得到一笔嫁妆或是母亲给的私房,仅此而已,秋水并不稀罕这些。
至于情感,秋水内心只认秋林生,李家出现的太晚了,何况现如今女子嫁的早,秋水这个年龄已经是步入老姑娘行列了,她就是听李家的话,也不会留在李家多久。
夏素白哪怕再舍不得女儿,肯定也会尽快给女儿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如今人们的眼里,女子的幸福在夫家,在丈夫身上。
秋水才不会任由李家做主呢。
李家所有人都不知道秋水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觉得这个新认回来的妹妹小姑女儿委实有些冷情。
卢小姐倒是觉得秋水没有立马以将军府小姐自称是很难得的品行,最起码这个小姑并没有被富贵耀花了眼。
李文博和李文清有些难受,对比母亲这么些年的思念,妹妹的冷静在他们眼里就是无情。
李关山心里存疑,对秋水还处在评估阶段,所以对秋水的言行不置可否。
只有夏素白在秋水告辞离开去休息后还在垂泪,李关山安慰妻子,“别伤心,孩子都找回来了,以后慢慢处着也就好了。”
夏素白摇头,还是觉得心疼难耐,“她长这么大了……我不知道她小时候生活的怎么样,吃过什么苦……我没养过她一天……也怨不得她……”
李关山抱着妻子柔声安慰。
服侍秋水的都是夏素白身边的丫头,奶妈也亲自过来铺排。
秋水坐在紫檀木八仙桌边,看着屋子里的丫头点灯熏香铺被,一个叫小蝉的丫头端着一碟子点心过来,还给秋水倒了一碗散发着甜香的饮料,并笑着道,“晚上吃茶睡不安稳,这是玫瑰露,小姐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奶娘就在一边查看那些秋水缺的,那些用不着的,那些需要多添的,一一记下。
秋水开口,“嬷嬷,请坐,我还有个疑问想请嬷嬷解惑。”
李家究竟如何丢了孩子,这点秋水很好奇。
奶妈挨着半个屁股坐下,听到秋水问的是这个,她也是叹息一声,然后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道,“夫人将养了大半年才好,那时实在没能力派多的人手查访,后来进了京,老爷成了爵爷,就加大了人手去查,幸好老天爷有眼,让小姐和夫人母女团聚。”
秋水摆摆手,“言之过早,我并不认为……”
奶妈有些激动,“小姐……你说的是有道理,尿布胎记相貌都不一定准,可还有一处能证明的!小姐的腿根处是否有一颗痣?”
“如若没有,那你有可能不是夫人的孩子,如若有,两处地方的特征都一样,这总能证明了?”
小婴儿生出来的时候肯定被亲人看光摸光了,身上有什么特征都能知道,那时候又是奶娘负责给秋水换尿布擦身体的,她自然知道。
现在秋水已经是个大姑娘,背上可以查看,这大腿根的地方奶娘也不会当众说出来,要不是秋水一再不承认,奶娘也不会说这点了。
然后秋水,“……”她也不好脱裤子给人家看大腿根啊,何况她这具身体的大腿根还真的有痣。
奶娘平息了一下心情道,“我知道你怕是心里有怨,可夫人真的没一刻忘了你,每每想起她都会伤心难过,每年你生日,夫人都会备下很多东西,以前是小镯子小钗子,绣福纹的肚兜……后来就是各色小姑娘带的首饰,你十五岁那年……夫人备下了一整套宝石头面,说是你的及笄礼……”
秋水心里长叹一声,算了,顶了人家的身体,有些债就得她还。
好容易躺在床上睡觉,小蝉对秋水道,“小姐,我就在外头,您有事吩咐一声就是。”
秋水睡的是一张拔步床,简直像个小房间,好多层帐幔,原本值夜的丫头要睡在床下边的榻上,秋水不习惯,小蝉就睡在外面的罗汉床上,等着晚上秋水喝水起夜然后服侍她。
秋水无比想念自己那张简单的架子床,虽然没这么奢华,但是舒服啊。
外面的蜡烛也没全部熄掉,点了一盏照明,不过整个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强,帐幔放下后拔步床里也很幽暗。
闻着被子上的熏香,秋水正在思考,奶妈告诉了她很多,但秋水敏锐的发现,这其中没李关山这个父亲什么事。
奶妈不可能在秋水面前抹黑李关山,很多事都含糊了过去,只李婆子干的事没一点隐瞒。
但是从奶妈带过的话语中秋水也能找到不少消息,比如那两个小兄弟,只见了一面就被带下去了,奶妈轻描淡写,“这是两个丫头生的孩子,现在是夫人在教养。”
话虽简单,秋水分析一下就发现猫腻不少,这两个孩子明显比秋水要小,看起来也木讷,又是丫头生的,连姨娘都不是。
夏素白什么时候产子,什么时候丢了孩子,养病又花了多久,这两个丫头的孩子多大,这么一串,秋水嘴角就挂上了一丝冷笑。
李关山在妻子失女养病的时候最少睡了两个丫头,而且根据奶妈的含糊其辞,这些丫头还是目前生活在郊外别庄的祖母给儿子的。
今天才来李家半天,很多事秋水也不知道,但从看到听到的这些线索中,她知道原身的娘和婆婆肯定不对付,毕竟弄丢孩子的罪魁祸首就是这老婆子。
但目前是婆婆干不过媳妇,所以避到了别庄,那么也就是说李关山站在妻子这一边,从这点看,这个便宜父亲似乎并不糊涂,也有可能是夏素白厉害,或者是夏家能压李家一头?
可即便这样,李关山还是弄出来两个婢生子,虽然如今的世情有权有势的男子确实可以拥有很多女人,秋水对李关山的感官还是下降了不少。
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秋水当然要分析李家的情况,然后才能考虑如何应对,只是目前线索不算太多。
算了算了,不要想了,以后肯定能知道。
秋水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