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素白还是拉着秋水不放,想要把缺失十几年的母爱一股脑儿全塞给秋水,只要看到秋水对哪盘菜多伸一筷子,她就恨不得把那碗菜全给秋水塞肚子里去。
李文清和李文博都想博一下来年科举,正在家里用功,李关山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干,陪着秋水的就只有夏素白和大嫂卢小姐。
李关山并没有直接去自己的营房,他去了秋家,不管妻子如何认定,他还要亲自询问一下秋林生才放心。
秋林生没心思出去干活,就在家里喝闷酒,姚瞎子陪着他,李关山带着两个护卫来的时候,秋林生正喝的满嘴酒气。
姚瞎子接待了李关山,听闻这位将军大人要询问抱孩子前后的事,姚瞎子差不多都知道,不过还是让秋林生来回答李关山。
李关山从那婆子嘴里知道不少详情,秋林生抱孩子的地方也对的上,只是那婆子说孩子快不行了,怎么秋林生能把人救活呢?
秋林生原本对李关山充满敬畏,小老百姓对当官的天然就害怕,现在听李关山询问了半天,似乎是不信秋水是他的女儿。
秋林生顿时心里裹着一团怒火,加上酒气一催,他张口就道,“那时候丫头是很不好,可还有口气,我喂了她一点水,又去找刚生娃的妇人给她喂奶喝,她不过是饿的狠了,吃了奶就好了。大老爷,你要是觉得秋水不是你闺女,那就让她回来好了,你不要我可稀罕呢,咱们爷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过得好好的,又不是我们求着你来认的!是你们跑来说丫头是你家的孩子,现在又不信,你们咋说话像放屁一样……”
姚瞎子赶紧打圆场,拦了秋林生道,“大人莫怪,林生心里难受喝了酒,说醉话呢。”
李关山满心的尴尬,心里的疑虑倒是打消了,跟个醉鬼也不好计较,他站起来告辞,给了秋林生一百两银子。
秋林生眼睛都红了,拿起银子就砸回给李关山,“我稀罕你的银子啊!你让丫头回来,我照样不让她缺衣少食!”
姚瞎子赶忙再去拦秋林生,有对李关山道,“大人大人,您千万别和一个醉鬼计较,林生只是难受罢了,请恕我们招待不周了,您要是有事,就快些走!”
李关山狼狈的离开。
到了下午,一路嚎哭的李婆子回来了,夏素白眼里闪过阴霾,卢小姐头皮也开始发麻。
一看见李婆子,秋水把人认出来了,这么胖的老太太可太少见了,李婆子却没认出来,因为当时秋水是男装打扮,现在她一身裙装呢。
不同于夏素白的真情实意,李婆子的激动里有五分是装的,秋水都看出来了。
结合昨天奶妈说的话,这个婆子就是担心孙女怨怪她,引起儿子儿媳妇的不满,所以先拿腔作势起来。
李婆子还拿出金镯子金发钗送给秋水当礼物呢。
夏素白一向不和李婆子讲话,见了面,弯一弯膝盖就算客气了。
然后夏素白忽然发现女儿有个神奇的能力,从昨天到现在,不大开口的女儿居然笑起来,还扶着李婆子的手亲热的很,一口一个老太太,然后不一会儿就把李婆子哄得服服帖帖。
李婆子在夏素白多年潜移默化的‘调教’下已经生不起一丝压倒儿媳妇的念头了,听到孙女找回来,她还有一点点稀薄的祖孙情在,而且她也怕夏素白记恨起是她的疏忽才弄丢的孩子,于是赶忙回来剖白自己。
为此她还咬牙拿了私房出来。
不过秋水对李婆子这种人熟悉的很,一照面就知道夏素白和李婆子只是面子情,她就先把李婆子给搓弄走了,李婆子再如何也是长辈,夏素白不能和婆婆干架,两人也绝无和好的可能,那么隔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夏素白和奶妈面面相觑,逢年过节李婆子也会回将军府,那时候最尴尬了,夏素白把李婆子当空气,李婆子虽然不敢辖制媳妇,心里憋屈也会找儿子哭诉,李关山就成了两头不是人。
这种情况要延续到李婆子离开才恢复,李关山头疼万分却也无可奈何,他还担心母亲回来会和夏素白有冲突,所以在营房都心不在焉。
等安顿好李婆子,秋水才回到夏素白的主院,“母亲,老太太一路赶回来也辛苦了,让她早些休息,因为我们母女团聚,老太太还想去庙里还愿,那菩萨面前许下的愿不能不还,这也是老太太一片慈爱之心,所以老太太明儿一早就要去普济寺,麻烦您明儿一早辛苦些了。”
卢小姐一脸佩服惊讶的表情,自家婆婆没得说,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只家中的太婆婆实在让人无法恭维,卢小姐最怕见李婆子,连和她说话都难受,鸡同鸭讲还是好的,她往往言语粗鲁又惊人,让人无所适从,没成想刚认回来的小姑,一下子就把太婆婆给哄的说什么都听,太神奇了!
夏素白眼眶微红,女儿叫她母亲,叫李婆子老太太,亲疏远近一望即知,她甚至明白自己恨那婆子,所以一下子就把人搓走了。
夏素白握着秋水的手,“你先休息两日,我带你回你外祖家,你外祖父母也是极想念你的。过两日,宫里要是传召,娘就带你进宫。当今的太后是我的姨母,皇后以前也是我闺中好友。”
秋水柔顺应下,心里一连串我草。
蓝家一直在关注秋家,秋水被李家认回去的消息他们自然也知道了,蓝侯爷一开始都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蓝世子却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和李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蓝侯爷想了下,“得把秋姑娘和李家分开看,李关山也算是陛下的心腹,为人谨慎,他想必得确认才愿意认下秋姑娘,我们再看看。”
蓝家已经派出商队去了扶桑,甚至也有消息传回,果然发现了金银矿,只金矿那里还无人开采,银矿却已经被扶桑人开了起来。
蓝侯爷正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本蓝侯爷也想过扶桑那里的矿假如能开起来就分一份给秋水,现在却要观望一下,现在给秋水就等于落入李家之手,这即不符合蓝家的利益,也会带来一些麻烦。
李关山是武安帝的心腹,蓝家把矿产利益给秋水,等于给了李家,那么要是武安帝认为蓝家刻意结交武将怎么办?
而不给的话,假如秋水还是秋林生的女儿倒是无妨,可她现在偏又成了高门贵女,且是夏家的外孙女,夏家如今又是太后的母族,蓝家如果想独吞扶桑的矿产,怕是会引来李夏两家的不满。
蓝侯爷心里也在思量如何是好,他要先见秋水一面再说。
在李家囫囵待了一天,第三天秋水要回去见一下秋林生,她到夏素白那里要求出门,夏素白关切道,“你想去哪里?”
秋水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母亲,那天我离开秋家还没和我爹……养父好好说一声,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自己攀着了高枝就不理他了,我答应了给他养老。”
夏素白有些黯然,不过马上道,“这是应该的,也是我疏忽了,应当好好谢谢他才是,你说,我们应该给他些什么谢礼好呢?”
秋水摇摇头,“我养父不是为了谢礼才养了我,何况现如今我们也挣下了一份家业,生活并不艰难,母亲如果是为了表达感谢,略收拾一些谢礼就行,不必太过珍贵。”
夏素白有些无措,秋水前两天的态度虽然清冷,但也还是顺从的多,基本上没反驳过什么,现在她的态度却很强势。
李文博和李文清哪怕一个已经成家,一个也快成家了,他们在父母面前一贯是恭谨的,夏素白发现这个女儿却不是。
想想自己并没把她抚养长大,现在认回来就要她处处顺从也不大可能,夏素白只的勉强笑道,“那把他请来家中做客可好?”
秋水一口回绝,“不好,养父从小生活在市井烟火中,李家的权势只会让他拘束。母亲不用觉得怠慢了我的养父,他养大了我是我的责任,和李家无干。”
顿了一下秋水又道,“我知道母亲那么多年思念孩子有多痛苦,但现在我也算全须全尾,所以遗憾已然造成,我们更应该向前看。”
“我从小也生活在升斗小民之间,一时半会儿……或许是一辈子都学不会千金大小姐的做派了,这点还请母亲谅解。养父从小都没拘束过我,我的性子也比一般女孩子野一些,母亲或是不知道,我之前……其实现在也在做团头的活计,如果李家把我记入家谱,为着李家的名声,我可以退一步,不再去揽活,但是我也受不得把我关在后院足不出户的日子,母亲或者可以和李大人再商量一下。”
秋水一番话说完,夏素白面色煞白,别看秋水口口声声母亲,其实言语里的疏离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