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家长会都是舅舅去的,他们都问我爸妈怎么不来,我不想回答,有人就说我没爸妈。姥姥常常都和我说,说我爸爸是个英雄,他拯救了这个世界,需要提前离开,去拯救另外一个世界,妈妈离不开他,所以也和他一起去了……”
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啪嗒”一下砸在餐桌上,晶莹剔透。沈幼薇抬手抹着泪痕,咽了下哽塞的喉咙,继续说,“其实我都知道,爸爸妈妈不是去拯救另一个世界,他们只是不在了。同学常笑我,以往我都不在意。只是今天突然想到昨天没去成的海洋公园,想到舅舅舅妈会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宝宝,我就好难过……好难过……以后大家会不会都只要小宝宝,不要我了……”
话说到最后,断断续续的,小姑娘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眼睛鼻子红彤彤的,脸蛋都拧巴成了一块儿,伤心极了。
景斯远眉头紧蹙,积压在心底好多年的情绪顿时就被连根挖了出来,心里酸酸涨涨,不是滋味。
那时他刚上研一,在接到姐姐景芝自杀的通知电话后,连夜赶回了沂市。
明明最怕水,她却选择了跳河。
在恐惧中溺身而亡。
发现的时间太晚,河水泡发了她的面容和身躯。
他想到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躺在冰棺里,换上了干净的裙子,生前那么漂亮一张脸蛋,死后却面目全非。
当下那一刻,景斯远觉得所有思想瞬间被抽走,悲痛感忽而涌至,光是立在那里,就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双目就那样死死的,凝重的看着她的遗颜。
不好的回忆在脑海里浮现,景斯远回过神,面上的神情淡淡的,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变化。他抽了两张纸巾,伸手给沈幼薇拭干净眼泪和鼻涕,这才缓缓说道:“你爸爸的牺牲换来了很多家庭的幸福生活。他确实是个英雄,你永远都可以为他感到骄傲。”
沈幼薇这时把头抬了起来,一脸认真:“小舅舅,你可以告诉我,爸爸他到底为什么不在了吗?”
这个问题,景斯远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声线渐沉:“有的人家庭健全,却连最基本的教养和素质都没有,这才可悲。”
说完,他站起身,收拾了桌面,又道:“月底我有休假,带你去海洋公园。”
……
虞甜回到家里洗了澡躺上床,照旧打开音乐软件播放,见着时间晚了虞婕还没回来,打开微信想问问。
结果才瞧见她傍晚发来自己却没去看的消息——
虞婕:「姐,老师明天早上调了早课,我晚上就不回去了,睡宿舍。」
虞甜回复她:「我才看到你消息,正寻思着你怎么还没回来。」
虞婕:「你干啥啦,为啥问我那个小姑娘?」
虞甜:「她晚上来小区找你们景教授,坐在小区门口很久了也没见你们景教授回来,保安大叔以为是儿童走失,就问了问我,我看她挺眼熟,就问你一句。」
虞婕:「后来呢?」
虞甜:「我联系了那位景教授,看那样子,他好像不知道这小姑娘来找他,现在已经领回家了。」
虞甜:「还有,那小女孩是景教授的外甥女,不是爸爸。」
虞婕:「!!!」
虞婕:「被闻姝姐说中了哈哈哈哈哈!」
虞甜:「……早点休息」
虞婕的回复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虞甜弯了弯唇,切换到音乐软件,把此刻正在听的歌曲,分享到了朋友圈。
-
景斯彦接走沈幼薇后,景斯远进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时,却没什么想工作的欲望。
大概是因为今晚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影响到了情绪。
于是,他干脆让大脑放松一晚,不看书也不看资料,靠床上难得的看起了手机。
朋友圈的人不多,刷新几条后,景斯远就看到私甜半小时前发布的歌曲分享。
脑海里又浮现今晚花坛后的身影,“私甜”这个微信号,和那姑娘的脸对上。接着,景斯远不自觉就沉思起来。
景斯远的记忆力向来好,只是看自己愿不愿意去记。
他渐渐想起,和这个姑娘见过不止一次。
第一次,在电梯间。
她外放的语音消息,无意入他耳里。
一声“景教授”,引得他扭头注意。
第二次,电梯门敞开时的四目相对。
当下没有太久的视线停留,她只是讶然的那么一顿,便别开了眼。
私甜。
原来是她。
那么那天在楚衔工作室遇见,也是因为她来送蛋糕。
就这一会儿,景斯远凭着记忆迅速拼凑出了她的模样。
短发,鹅蛋脸,皮肤很白,眼睛大而有神,眼尾上翘,似桃花,鼻尖翘挺,酒窝浅显,有几分俏皮。不说话时,总是噙着淡淡笑意,温婉沉静。
长相眉清目秀,端正温柔。就像她做的蛋糕,精致又漂亮。
倒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大脑停止思考,景斯远点进私甜的头像主页,打开了她的朋友圈。
她今天发了几条下午茶广告,有一张,是他刚刚吃过的。
原来名字叫,伯爵红茶蛋糕卷。
往下粗略翻了翻,景斯远发现她很喜欢分享歌曲。记得第一次刷到她朋友圈,也是一首歌。
重新回到顶上,景斯远伸指一触,点击播放她半小时前分享的音乐歌曲——《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夜晚清寂,月色温柔。也许是这歌声婉转动听,景斯远这一夜,久违的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