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小禹接到了许国庆办公室的电话,接起才知,是许清涯打来的。 许清涯告诉他,她考上了赵小禹他们省城科技大学的硅酸盐工艺专业(该专业后来改名为“无机非金属材料工程”,显得高大上了许多)。 她说她们那边的学校分数线高,选上好学校,就选不上好专业;选上好专业,学校就要降一级,因为爸爸做玻璃瓶,她又出生在瓷都,将来无论是帮爸爸,还是回家乡就业,这个专业无疑是最贴合的,硅酸盐工艺包括水泥、玻璃和陶瓷三大项。 西北部的大学分数线普遍低,尤其是赵小禹他们这个落后的省份,和她们那边大学的分数线竟相差大几十分,如果是他们本地人考的话,分数线更低,所以她就选择了这所大学,很幸运被录取了。 赵小禹很感意外,没想到许清涯兜兜转转,最后又返回到这边来了。 许清涯说:“我明天就要去报到了,所以特意打电话感谢你一下。” 赵小禹纳闷:“为什么要感谢我?” 许清涯哈哈一笑:“说来话长,第一,如果你不在那边,我是不会想到报那边的大学的,我同学考的比我分数高,可是宁愿选择专科,也不愿意去你们那边;第二,如果不是你救活了我爸的工厂,我爸估计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 赵小禹对她表示了祝贺。 许清涯说:“我周末去黄水县找你玩,顺便见见你的‘差一点’!” 在此之前,两人通过一次电话,赵小禹直言不讳地告诉许清涯,他恋爱了,当时许清涯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那个‘差一点’吧?” 这个梗缘于上次赵小禹去瓷都和许清涯的谈话,当时两人互问找对象没,许清涯说“还没来得及找”,赵小禹说“差一点”,两个儿时的伙伴,即便是成年后,也是心无芥蒂,有什么说什么。 赵小禹说:“估计你俩要先见面,她马上也要去省城上艺校了。” 许清涯说:“那你得送人家吧?” 赵小禹失望地说:“他爸要送她。他爸是我的顶头上司,她让我暂时不要告诉她爸,我和她的关系。” “为什么呀?”许清涯说话很用力,句尾爱用“呀”字,听起来就像“鸭”,“你们年轻人谈个恋爱,就不能直来直去吗?咋那么爱绕弯呀?都把我绕晕了!” “我们年轻人?请问奶奶你贵庚几何?” “哈哈,”听筒里传来桌子响动的哗啦声,想必她又在蹬无辜的桌子,“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从小就老年痴呆嘛,脑子不会拐弯。” 挂了电话,赵小禹无奈地摇摇头,说了一声:“傻子。” 时光回溯,赵小禹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着花格子衣裳,扎着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大辫子,像老鹰扇动翅膀一样地扇着两条胳膊走路的小女孩,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傻”,不知她现在学没学会系红领巾。 许清涯考上大学,赵小禹很是欣慰,一切苦难渐去渐远,终于尝到了一点甜蜜滋味。 他想到了金海,按理说,金海当初比许清涯学习都好,许清涯能跨省考到这边来,金海却连本市都没考出去,到底是因为像金海说的那样,“南方人的成绩太离谱了”,还是因为金海只顾着谈恋爱,荒废了学业? 看来,得盯紧这小子才行。 某个深夜,赵筱雨悄悄地起床,溜出卧室,楼道里黑黑的,只有踢脚线上方的内置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她没开楼道的大灯,轻手轻脚地下到二楼,倾听了一下,爸爸房间里没有动静,想必已睡熟,便一溜烟下到一楼,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了一把小手电,出了屋门。 明天就要去省城的学校报到了,爸爸像个女人一样唠叨到半夜,不外乎就是些老生常谈,赵筱雨是左耳听,右耳出,全没放在心上。 她只关心一个问题:“爸爸,明天你能不去送我吗?我都二十了,你别总把我当三岁小孩儿了!” 赵丁旺考虑了一番后,说:“还是送送吧,县城是你的天下,由着你胡来,省城可不一样,店大欺客,市大欺生,我先去帮你打个前战。” 赵筱雨怕爸爸起疑心,不敢表现得太坚决,只得同意。 睡下后却睡不着,她实在不愿意让爸爸送,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办法。 繁星满天,夜色朦胧,她摸黑进了车库,开了车门,支起引擎盖,将手电筒按亮,咬在嘴里,抄起钳子,拧开几根电线,拔掉两根油管。 第二天早晨,父女俩准备停当,坐进车里,赵丁旺却打不着车,连马达都打不响。 “没电了吗?”他下了车,揭开引擎盖检查。 他虽然是酿酒的行家,对汽车构造却一窍不通,看也是瞎看,捏捏这里,摇摇那里,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这可咋弄?”他有点着急,“筱雨,你骑上摩托车去找个修车师傅来。” “爸,我还是坐班车走吧,你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好。”赵筱雨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看看腕表,“糟了,去省城的班车马上要发车了——爸爸再见!” 拉着行李箱出了院子,听到赵丁旺在后面叫她,她没听清,随便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一口气跑到街边,正好有辆三轮摩的驶过来,拦住就跳了上去,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拨出赵小禹的号码。 “老九,开上你的小破车,在你们公司门口等我,送我去省城!” 三轮车在喝点小酒公司门前的街边停下,赵小禹的夏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下了车走过来,二话不说,将赵筱雨从三轮车上抱下来,像抱新娘子一样放到夏利的副驾驶座上,扎好安全带,怕她跑了似的;又把她的行李箱扔进后备箱,坐上车,一脚油门,轰地驶向远方。 赵筱雨一手扶着自己的胸脯,脸红扑扑的,生气地说:“你摸哪呢?怎么像个疯子似的,一句话不说就抱人?” 赵小禹无辜地说:“我听你口气挺着急的,怕你上学迟到嘛!” 车还未出城区,赵丁旺给赵小禹打来电话,说他的车坏了,让赵小禹去他家接一下他。 赵小禹说:“不好意思啊,赵厂长,我在定东市呢,这两天这边的销售情况有点不理想,我和这里的负责人正在商量对策,我觉得这边的步伐还是有点慢……” “真没用!”他还没说完,赵丁旺就挂了电话。 赵小禹把手机扔在仪表框里,耸耸肩:“我把赵厂长得罪了,后果很严重。” 赵筱雨说:“你要是把我得罪了,下场会更惨!” “嗯,那倒确实是,酒好不好喝,中间商说了不算。”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是说卖酒。” “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