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马上要开学了,这几天赵丁旺每天都按时下班,尽量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女儿,给她讲讲独自在外生活的注意事项。 刚吃完晚饭,赵丁旺接到了赵小禹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他当面汇报。 赵丁旺不想被打扰,便说,明天上班到公司说吧。 赵小禹说,这事不大方便在公司说。 赵丁旺便让他来家里。 赵筱雨虽然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但从爸爸的话音中判断出,对方是赵小禹,听到爸爸让他来家里,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脸也发起了烫。 “爸,”她作势欲站起,“你要谈事情了吗?那我回屋了。” 赵丁旺摆摆手:“不用,你也正好见见这小子,学学同龄人的长处,你们以前不是见过一次吗?” 说实话,在爸爸面前见这个人,赵筱雨肯定会不自在,但她还是哦了一声,安稳地坐下来,心里想,他有什么可学的,除了会勾引小姑娘,再一无是处。 十几分钟后,门铃响了,张姨出去开门,不一会儿领着赵小禹走了进来,赵小禹双手抱着一箱“喝点小酒”。 赵筱雨一见,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你不是知道了赵厂长就是我爸吗,怎么拿着他生产的酒送他?她以为,这箱酒是赵小禹送给她爸的见面礼。 倏忽间反应了过来,他是来见赵厂长的,不是来见她爸的,是来谈工作的,和她没关系。 赵丁旺也奇怪:“你抱箱酒干嘛?” 赵小禹径直走到茶几前,把酒箱放在地板上,从箱里拿出两瓶酒,摆在赵丁旺面前:“赵厂长,你鉴定一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丁旺狐疑地拿起一瓶酒,通过目观、鼻嗅、口尝,确认是真酒。 “赵厂长,我检讨!”赵小禹双手合十,冲赵丁旺拜了拜,“不过我先得把事情给你讲明白了。” 听完赵小禹的叙述和分析,赵丁旺的脸上罩了一层阴云,半晌长叹一声:“赵小禹啊赵小禹,我就知道你要给我捅篓子!” “对不起,”赵小禹羞愧地低下了头,不过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主要是我的身份,不便插手酒厂的事。” “你的身份?”赵丁旺支棱起眼睛,“你别忘了,你是双重身份,不仅是销售公司的总经理,还是酒厂的市场调研员,是属于销售科的,销售科和物资科向来是唇齿相依的,我给你保留着这个职务,就是为了让你更方便工作,你是除了领工资,别的什么都不管是吧?” 赵小禹心说,那你早给我讲明白啊,我懂什么啊?我一直以为我在酒厂的身份,是甲方代表呢!你这岳父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 赵丁旺想了想,问:“预估一下没,咱们的损失是多少?” 赵小禹此时坐在茶几前面的皮墩上,他的正对面是赵丁旺,赵丁旺身体前倾。 赵筱雨紧挨爸爸坐着,身体靠后,爸爸看不到她,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丝毫不在乎眼下这事的严肃性,不停地冲赵小禹扮鬼脸,打手势,眨眼睛,逗他。 赵小禹收敛了一下心神,说:“这个不好估,因为我们无法查出他们卖了多少,抢了我们多少客户资源。现在也无法确定双家县的销量下降,是市场因素,还是有人顶了我们的渠道,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大概是三万瓶左右。要想彻底查清楚,必须得查两家公司所有的进出账,要同时查,先封后查。” “然后呢?” “查出来,我们移交司法机关,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正好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赵丁旺当即否定了赵小禹的提议,“我们是做生意,不是斗气,现在不管是我们的酒,还是他们的酒,都是一样的酒,都是真酒,你这么兴师动众地一闹,可能就变成假酒了,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些酒确实是假酒。再说,就算最后查出问题来,也只是一堆数字,落实不到个人,大不了统统归咎在那个库管头上,就算你把他割死,能割出几滴血?还移交司法机关,你以为司法机关是万能的吗?” “那怎么办?”赵小禹没主意了。 赵丁旺说:“先就这样吧,算个糊涂账,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保证以后不发生这种事。” “这个我想好了”赵小禹胸有成竹地说,“让许老板在酒瓶上做个卡扣,配一把金属钥匙,扳掉那个卡扣,才能打开瓶盖,这样空酒瓶就没有回收价值了。他们如果还想钻这个空子,就得自己做瓶子,我想他们是不会的,目前来说,‘喝点小酒’这点利益,还不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险。还有,库管要不要换人?双家县的负责人要不要撤职?” “瓶子改动是对的,具体你和许老板联系,别的先别管了,一切照旧吧。” 赵小禹走后,赵丁旺陷入了沉思,他并没有真正地责怪赵小禹,毕竟任怀亮利用两个单位之间暂时不可能避免的漏洞,进行如此无懈可击的操作,一般人是很难察觉到的,就算察觉到,也奈何不了他,有他的亲家老樊做替罪羊。 赵小禹能这么快发现,而且能参透其中的复杂关系,实属难得。 但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说明那帮老顽固不再小瞧小瓶酒了,他们投机钻营从中牟利倒是小事,更怕他们猜到自己的意图,联合起来干扰小瓶酒的运营,毕竟小瓶酒依托的还是酒厂。 赵丁旺倒希望,任怀亮这种投机钻营搞得越大越好,大到足够能把他扳倒,可这个老狐狸,精得很,只会小打小闹恶心你,你还拿他没办法。 赵小禹分析得没错,任怀亮会在适当时机停下来销账,所以不管在任何时候发现这个问题,都是小问题,把他的亲家推出来就能轻松过关,他则轻轻松松一年创收十来万。 赵筱雨见爸爸半天不语,问道:“爸爸,他犯错误了吗?” “应该说,他还立功了呢。” “那你为什么批评他?” “让他冷静一下,怕他一热血,反而会坏事。” 夜色阑珊,赵小禹开车走在街上,他想不通赵丁旺今天为什么这么仁慈,他以为他的总经理保不住了,没想到赵丁旺只是批评了他两句,甚至连库管和分销处负责人的责任也不追究。 这老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手机响了,是赵筱雨打来的。 “老九,我爸没生你的气,他还说你立功了呢,安心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