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故人韦英求见。”</p>
“这···”小尼姑面露为难之色，上下打量一番，见她鞋子沾了些泥泞，许是徒步而来，又见身后那位匆匆赶来的男子，踌躇半晌后回道，“那位施主可是同行之人？”</p>
韦氏转身一看，眼神略有不善，可依旧是点了点头，躬身一礼，“是。劳烦小师父通传，故人林靖澄与韦英求见摒尘师太。”</p>
小尼姑的目光一直落在林靖澄身上，韦氏看的仔细，由起初的打量，到惊诧，眸色一变再变。</p>
“施主请稍等！”</p>
未多时，小尼姑施施然走了出来，合掌一礼，“师太只见韦施主一人，请林施主在外等候。”说罢，又转身回庵内，在前引路。</p>
韦英斜睨一眼林靖澄，未有多言，旋即跟了上去。</p>
摒尘师太的院落很是朴素，除却院角堆满劈好的柴木，和阶下置有两个石幢，几无他物。</p>
小尼姑轻叩房门，却似重重击打在韦英心上一般，若非执着于爱子性命，早已横生退意。</p>
“韦施主，请进。”</p>
小尼姑轻轻推开房门，韦英刚欲阻拦已然不及。许若不是为明德之事，与长公主以长安城为界，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不过。</p>
韦英似是为意念驱动，徐徐踏入房内，小尼姑很是识趣的紧闭房门。</p>
屋中正坐一身着海青大袍的女子，妆容寡淡，未曾修饰，纵使已逾半百，可光阴仍未在她脸上留下过重的痕迹，朴素的着装反倒衬得她气质更为出尘。</p>
摒尘师太一面又手执茶壶，斟上茶汤，一面笑容晏晏道，“韦施主，请坐。”</p>
见韦英半晌未动，目光又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未露半分不悦，打趣道，“二十多年不见，怕已然认不出我了吧？”</p>
韦氏狠狠地摇了摇头，将将脱下斗篷，已然被不知何时起身的摒尘师太接过去，又支好木架，置于火盆旁烘烤。</p>
“长公主······”</p>
“韦施主，贫尼法号摒尘，长公主早已消弭于世间。”摒尘师太徐徐端起茶盏，示意她一同饮下。</p>
韦氏略显局促，双手也不知该放在何处。</p>
摒尘师太眼见这个架势，又觑了觑韦氏的面色，展颜一笑，“昨日阿英还是荣光满面，怎今日却是满肠愁绪？”</p>
许是这声‘阿英’令韦氏稍稍卸下一些负担，勉强堆出笑来，问道，“昨日长公主也在长安城？”</p>
摒尘师太微微颔首，索性不再去计较这个称呼，笑言道，“惭愧，贫尼虽法号摒尘，却仍有俗尘的杂念。昨日不过在林府前逗留片刻，遂与他一同前去吴府迎亲。”</p>
韦氏心中了然，这声他指得就是林明礼。</p>
“阿英予明礼的养育之恩，贫···不，我铭记于心。”</p>
说话间，长公主身子微微前倾，颇有感恩的意味，这也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而非是尼姑来自称。</p>
可长公主何尝不知晓，韦英肯舍下当年的恩怨，前来寻自己，且有林靖澄同行，恐怕是另有所求。</p>
“明礼···”韦英欲言又止，倏然苦涩一笑，“说来惭愧，我于明礼并无······”</p>
长公主稍稍抬手，并未令她继续说下去，“虽说我已出家，可每每进城也总会情不自禁地探听他的消息。不过林吴二府婚事已成，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阿英不必介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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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登时潮红浮上脸颊，可长公主愈发地天真，心中的愧疚却是更甚。但眼下若是道出爱子将嫂嫂凌辱的实情，她当真还会帮明德吗？</p>
“长···长公主，我···我的确有一事相求。”韦氏踌躇半晌，仍打算将这桩丑事掩盖。</p>
无须抬头，甚至无须询问，长公主早已预见韦氏所求何事，所为何人，往旁侧的火盆中又添了些炭火，柔声道，“可是为了明德？”</p>
“是。”</p>
韦氏自觉无颜面对，微微垂下脑袋，心头猛然的一跳，但同时又突然松了一口气。</p>
“阿英，你我都身为人母，我懂你的心思。我一日都未曾教养过明礼，这二十多年辛苦你与靖···林尚书了。”长公主撇过头去，怔怔地看着发红的炭火，语音中带了几分愧疚，默然片刻后，长吁一声，笑言道，“说吧，我该如何帮你。”</p>
“这件事恐是有些麻烦，明德与三皇子构陷太子······”</p>
可还未等韦氏鼓起勇气将话说完，屋外的冷风猛然撞开房门，寒气侵袭，黑红的炭块霎时烧的通红。</p>
长公主赶忙起身将房门紧紧合上，可双手仍旧悬而未落，半晌未曾动弹。韦氏所言的确被打断，但‘明德与三皇子构陷太子’这几个字却是听得真真切切。</p>
她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倏然一沉，仅看神情并不轻松。尽管是听清了这几个字，可毕竟是出自韦氏之口，原来构陷明礼与太子有断袖之癖的幕后指使是林明德与三皇子。</p>
但长公主仍抱了一丝侥幸，佯是轻松道，“阿英，你方才说甚，我并未听清。”</p>
凌辱嫂嫂的丑事虽能暂且掩盖，但构陷储君的罪名一旦开口，韦氏才知是如此艰难。可两相比比，后者显然是更重。</p>
韦氏只得强迫自己加快语速，不添加任何修饰，更不去察看她的反应，一心只想尽快说罢，结束掉这场难忍的煎熬。</p>
“是明德与三皇子构陷太子与明礼有断袖之癖。”</p>
长公主怒极反笑，抿了抿嘴唇，快步至韦氏对面坐下，质问道，“构陷储君的始作俑者是明德与三皇子？”</p>
“是。”</p>
只不过这声肯定显得太过苍白无力，韦氏紧咬住上唇，合上双眼，再也不敢直视。</p>
长公主微微摇头，苦涩道，“此事恕我帮不了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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