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染讪然一笑，未多言语。</p>
李时安稍稍敛神，蹙着秀眉，接着说道，“可民间传出这等谣言时，陛下降谕严惩，将涉事的说书先生及百姓悉数斩首，这才就此止住这些风言风语。可私下应当还有人议论，只是不敢明晃晃地说罢了。”</p>
“妾身在揽月楼时也偶有听闻，此言不虚。彼时，引得一众内史纷纷上表，可陛下已然下定决心，这等谣言才仅扼杀在长安城内。幽闭太子一词，妾身的确是头回听说。但时安既能听得宫中秘事，想来应为秘而不宣。”</p>
李时安微微颔首，又言道，“父亲曾说，陛下限制太子仅在东宫内行走，若无宣召，不得出宫。若非是会见外国使臣，或是科举这等大事，想来并无机会。”</p>
“那你如何能见得太子妃？”</p>
“陛下只幽闭太子，并未限制太子妃及东宫其他门人。虽说太子并未能协理朝政，可听父亲说，太子府詹事每日都会去文英殿，想来太子的功课也并未落下。”</p>
听李时安所言，林尽染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孙莲英不必去东宫传话，原来是每日皆有詹事亲至文英殿，如此说来，楚帝幽闭太子这一说倒真是站得住脚跟，一来是断绝太子与林明礼的往来，二来应是防备有心之人再利用此事中伤太子。</p>
“时安是如何知晓这等秘事的？”元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此等秘事，照理其父李代远并不会悉数告知予她，可个中的细节，李时安都了若指掌。</p>
林尽染也缓过神来，心中暗忖，这等要事，既累及太子名声，其中细节又难以启齿，岳丈怎会一五一十地说予时安听？眼眸颇为好奇地望着她。</p>
“因为···”李时安终究是有口难言，素手揪着裙摆，低下螓首，片刻后又狠狠地白了一眼元瑶，赧然道，“你···你探听地这般细致作甚？”说罢又看了一眼林尽染，目光闪烁不定，却迟迟未能有个说辞。</p>
元瑶的眉眼一挑，犹豫半晌，语音颇有些不确定，问道，“当初，你该不会是要嫁予太子作太子妃的罢？”</p>
林尽染瞪大了双眼，瞳孔一震，元瑶方才的猜测不无道理。</p>
盛夏的晚风骤起，吹的桌案上的油灯几要灭去。李时安身子微微前倾，素手稍稍挡着风，借着灯火才瞧清她当下的脸色。</p>
“时安原本并不知晓此事。恰逢在祖母屋外路过，这才能偷听到。不过那时尚且年幼，未明白个中原委，事后问起方才明了。彼时陛下本打算待时安及笄时，再议迎娶之事。兴许是还得等上数载，太子的名声又岌岌可危，这才未能定下。”</p>
李时安的语调很缓，并无方才那般局促，随后解释道，“此事本就未成，时安不过是担心夫君会多虑。”</p>
林尽染顿时恍然，抓过她的柔夷，淡然一笑，宽慰道，“无妨，你与太子又未定下媒妁之言，算不得数。”</p>
元瑶稍稍欠身，语音中有些自责道，“方才元瑶不过是胡乱猜测，并未有旁的心思，时安勿怪。”</p>
李时安微微摇头，“当年，这桩婚事又未曾定下，时安并非有意隐瞒。既是提起太子，委实也绕不开此事。”</p>
“那太子是否真为断袖？”林尽染见二女情绪有些消沉，赶忙岔开话题。</p>
“时安与太子也不过见过寥寥数面，无从判断。且彼时传出太子与林明礼有断袖之交后，似是陛下降谕命林明礼外出游历。可这等隐晦之事，时安也未再去追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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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妾身倒听过一二。”元瑶蹙着秀眉，接过李时安的话茬，这等八卦之事，又怎不会去打听来呢？</p>
“妾身有言在先，此事发生时，妾身还未在长安，皆是从过往的富商和学子口中听来的，真假难辨，夫君若想知晓，且得自行考证。”</p>
林尽染稍稍抬了抬下颌，示意元瑶继续说下去。</p>
“据传，林明礼本就是断袖，在永阳坊有一处‘象姑馆’，隐匿在唤为‘明月居’的青楼内。而明月居地处偏僻，且多为那种人光顾，林明礼常去此处倒也通情理···”</p>
林尽染突然打岔发问，“元瑶是说，林明礼将太子带去象姑馆？”</p>
“倒未曾听有人说起亲眼见过。”元瑶轻轻摇头，可又揣测道，“但林明礼与他的书童在传出谣言前，去过几次明月居，那与太子走的亲近些，岂非坐实这断袖的嫌疑？”</p>
林尽染朗声一笑，“无怪陛下会如此严惩。若是任凭谣言传下去，怕太子与林明礼隔日就得传出相拥而眠的说辞。”</p>
李时安闻言，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低语道，“时安虽仅见过太子数次，可也听父亲说起，他二人委实亲昵了些，林明礼尤甚。倘若太子不加约束，怕这断袖之名确得坐实。”</p>
“我今夜在安乐居时，偶然遇见过林明礼，他身旁并无书童。”</p>
“他竟会去安乐居？”元瑶颇有些诧异的惊呼，“妾身至长安以来，未曾听有人说起他去过安乐居，多去的是明月居，且他怎会未带上书童？听闻那书童是从小养在他身旁的，形影不离，从未分开过片刻。”</p>
“兴许是留在府中罢。”林尽染拧着眉头，道，“明月居不也是青楼嘛，难保他常去此处，今日换了口味。”</p>
元瑶微微摇头，长叹一声，“夫君怕是有所不知，长安城的象姑馆只此一处。且林明礼与其书童，说是如胶似漆也毫不过份。此事为林明德亲口所言，胞弟总不能胡乱中伤其兄长罢？”</p>
林尽染不言，手中轻叩着桌案，沉默顷刻，才道，“林明德的德行···实在难评，可你方才所言的确有理，林明德若无深仇大恨当也不会污蔑兄长。若是为尚书令知晓，他可讨不着好。”</p>
元瑶稍稍撇嘴，徐徐道，“旁的事，妾身也未有多留意。若夫君有意打听，妾身可去揽月楼探听一番。”</p>
林尽染抬抬手，斟酌一番言辞后，遂又劝解，“如今既已赎了身，就不便与揽月楼还有纠扯，太子之事不宜再打听，就只能从林明礼入手。”</p>
“那就依夫君所言。”元瑶本也不愿与揽月楼有何纠缠，既不用再打听，那只需静观其变。</p>
李时安蹙着秀眉，“夫君今日怎问起太子与林明礼？可是有难处？”</p>
林尽染犹疑片刻，未有隐瞒，“三皇子约我去安乐居小坐，谈起林明礼欲要结识，所幸未有冒昧登门拜访，否则我也不知该如何自处。”</p>
二女异口同声的说，“不可。”</p>
李时安抢言道，“且不说夫君与林明德间的过节，当下的身份实在敏感，林明礼虽有学识渊博、礼数周全的名声，可难保这番结识别有用心。”</p>
“妾身不懂朝政。可任凭一个有‘断袖’污名的公子与夫君来往，妾身···妾身建议夫君，还是待他能自证清白后再议。”</p>
元瑶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是有断袖的谣言，林尽染若是与其来往，难免落人口舌。当下的名声挣来不易，可莫要辱没林府的门楣。</p>
林尽染微微点头，“我心中已有打算，方才也与三皇子言明，并不会见他。只是困惑于太子的事，这才问起你们这两位‘幕僚’。”</p>
“女子作幕僚，夫君此言倒是有趣。”李时安眸色一亮，语音中透露着一丝兴奋。</p>
元瑶倒未有何触动，只捂着嘴轻笑，“夫君若是令妾身打听些趣事，倒是能帮上几分。倘若是出主意，恐是得寻时安才好。”</p>
后院亭中顿时传来一片和谐的欢笑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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