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布满血丝,疲态尽显,可程锦灏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大概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看和筱莹,也好像是头一次看清楚她的模样。 皮肤白皙紧致,眉眼弯弯的,常含笑意,鼻子和嘴巴小巧而精致。 睫毛长长的,眨眼时忽闪忽闪的,像两把扇子,拂去了他无名又无尽的狂躁。 手指纤纤,指尖柔软、温暖,她上药的手法轻柔,神情专注,他莫名觉得心里很踏实,被一种久违的平静团团围住。 “好了~”和筱莹声音也很温柔,不像平时面对他时的冷言冷语,也不像在外人面前那种客气周到,带着女人独有的柔和,她旋起药膏放回药箱,看着他道,“我不是医生,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你明天去医院看看吧,我看你伤得不轻。” 见他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间或瞟她一眼,就是不应,和筱莹顿觉无趣至极:不跟他吵架的程锦灏是个什么奇怪的物种? “我走了。”她弯腰拾起沙发上的手提包,起身时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抱住,男人埋头在她怀中,低声道:“留下来陪我。” —— 已近中午,两人还在呼呼大睡。 窗帘露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接连刺穿了玻璃和窗纱的阳光并不浓炙,爬满了房间一隅,温和而知足。 光线慢移,逐渐映出相拥而眠的两人身影。 只见和筱莹皱着眉,像是堕入一场绵长而可怖的梦里,忽而惊醒,眼睛连眨了几下。 她侧过身,打量着一旁的男人,懵怔了足足一分钟,哑然失笑:这是怎么了? 双手摩挲敷在脸上,快速唤醒着自己,随后她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脏了的衣服尽管嫌弃,还是迅速穿戴起来,她正在思考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商场shoppg一下。 “你去哪儿?”床上的男人动了动,问道。 “回家。”她头也不回,从包里掏出了墨镜。 “和筱莹,我们结婚吧。” 墨镜“啪”地摔在地上—— 像是久蹲后猛然起身,又像是晴天霹雳,和筱莹没有压制住一脸惊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程锦灏,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我们充其量不过是单身男女一时兴起互相慰藉。你、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说到最后,她自觉无趣,轻笑了一下。 “……”程锦灏也爬起来,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皱着眉靠在床头,用手捏了捏太阳穴,才看向她,“我没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和筱莹更是费解了,一句“难道你喜欢我”在嘴边转来转去,始终没有说出口,毕竟谁都知道程锦灏这么多年喜欢的也只有一个乔雅昕而已。 快速止住了这个想法,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又冒出来,于是,她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程锦灏也在瞧着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咱们算什么?严格来说,是死对头。说实话,平时如果我接近你,哪怕只是离你近一点,你肯定也会不愿意,可是昨晚……所以说,其实你绝非那么讨厌我,同样,我也是。” 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突然就堵得难受,和筱莹垂头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没有讲话,思绪也杂乱起来。 “坦白说,我对你说不上多喜欢,但绝对不是不喜欢。结婚又不是谈恋爱,想要个两情相悦多难,差不多得了~”程锦灏说着说着心情莫名好起来了,也就更放得开了,凑到床边,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离婚都两年多了,也该明白了,你现在行情很一般,可比不上结婚前。 和乔同宇都只能搞搞地下恋情,混不上什么名分。张家那小子,就更加不靠谱了。你整天游荡在那些场合,时不时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碰上前任,免不了会尴尬。你难道不觉得,这样下去挺没意思的?” 见她手指在包带上画起圈,他突然脑子一抽:“哦~对了,你和凌天晔之间没什么吧?我可不想碰他的女人……” 手包瞬间扔过来,和筱莹恼怒地瞪他一眼。 程锦灏笑着抓住手包:“说实话,但凡离婚,女人都赚不到什么便宜。只要陆晨飞一天不闭嘴,你就好过不到哪里去,凌家什么都给不了你……” 和筱莹睨着他,冷嘲道:“难道你就可以了?”程家失了势的儿子,不过是尊泥菩萨,说不定还不如她凌家这个从未得势过的“大小姐”。 手包带子在手里缠来缠去地玩弄着,程锦灏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没错,我是被踢出程氏集团了,手上也没什么实权,但至少还是程家人吧?他陆晨飞再混账,也没胆量来碰瓷程家吧?” 实在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和筱莹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又站起来,程锦灏忙问道:“你又要去哪儿?” “洗澡。” 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程锦灏轻嗤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在酒店一共待了五天。 最后和筱莹拍板决定:先不对外公开关系,至于怎么和家里说还要再合计。 她倒是不担心凌家会反对。无论对凌叔还是对母亲来说,嫁到程家绝对是无上光荣之事,凌天晔顶多会冷嘲暗讽一顿。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和盛南伊说。 —— 凛冽的冬风,来势汹汹,仿佛要把人间撕碎。 明天就是春节了。 清安墓园比平时要繁闹一些,人们习惯在即将团圆的日子里怀念故人。 还是一如既往的郁郁葱葱,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萧叶落。 不同的是,乔雅昕的墓前似乎比素日还要冷清。 往年这个时候,乔家人早已清扫过了,即便她父母远居国外,还有乔家叔婶和堂弟,还有每月总要来几次的程锦灏。 哪怕他在国外回不来的那一年,每月也会派人来送花,读一读他写的信,放一放他说的话,他怕她会寂寞,也怕自己寂寞。 只是,这次离他上次过来,好像隔得久了一点。 不是雏菊,不是百合,他喜欢给她白玫瑰。有时1枝,有时11枝,有时是一大捧,或一整车,绕着她的墓围上一圈又一圈。 今天还是11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