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闻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脸色大变,当即冲着门外高呼: “护卫,快来护我!” “啊——”外头忽然传来阵阵打斗声,夹杂着士兵的哀嚎。 那左梦庚本来还醉醺醺的不甚在意,此刻不仅酒醒了,魂儿都快要没了。 “马祥麟,我乃朝廷敕封宁南伯,你安敢如此待我?”左良玉抽出兵刃来,指着马祥麟道。 幸亏他谨慎非常,即使与马祥麟一同吃饭,腰间的佩刀也不曾交与他人。 此刻的左良玉心中惊骇至极,如今他想到,或许从秦良玉亲自前往石砫见他时,对方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区区石砫的一个土司,没有朝廷的诏令,安敢对他动手? 就凭那两千多的白杆残兵吗? 他可是当朝宁南伯,也是拥兵五万的总兵一级的要员,不论是哪个名头,都不是马祥麟这区区宣慰使可以生杀的。 左梦庚两股颤颤的躲到左良玉背后。 “可你现在不是了,我奉旨诛贼,左良玉,你是自己体面,束手就擒? 还是……我帮你体面。” 马祥麟冷冷的盯着左良玉,慢慢的抽出了自己的兵刃。 多年的征战厮杀,马祥麟皆是冲锋在第一线,那股子凶狠劲儿迸发出来,令左良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左良玉刚从军时,也曾作战勇猛,但自打身居高位以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仅时常不听调令进攻,他自己也鲜少亲临战场。 再加上这几年声色犬马,体力也早已大不如前。 “圣旨何在?要死就让我死的明白,我要看圣旨!”左良玉一边观察着屋内的环境,一边大声道,似乎是在寻找逃窜的时机。 石砫城的白杆兵总共两千出头,虽然兵力仍旧比他多出四倍,但被挑选出来作他护卫的,也皆是精锐。 他不指望能全身而退,只要逃出这个屋子与他的护卫汇合,杀出重围也并非不可能。 但马祥麟战场厮杀多年,又怎么会着了左良玉的道。 他的母亲与他说的很明白,只要时机一到,以最快速度斩杀左良玉,不得拖延。 “你死的明不明白,关老夫何事?看刀!” 说着马祥麟就挥刀冲了过去,左良玉执刀格挡了一下,只觉得虎头发麻。 左良玉立刻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马祥麟的对手,一边躲闪格挡,一边还想着对方能饶过自己: “我等征战半生,不过就是想出人头地,所为者无非就是名与利。 只要——啊——” 左良玉右后腿中了马祥麟一刀,他惨叫一声,强撑着没有倒下。 “只要马兄能饶我性命,我的那些部下皆交由你来统领, 我还有……还有金银二十万……还有……啊——” 左良玉躲闪不及,左臂腾空飞起,马祥麟借势一个跨步上前一刀刺穿了左良玉的左胸。 左良玉斜倚着墙壁倒下,此时的他双眼圆睁,怒视着马祥林,想大骂出声,可一张嘴冒出来的只有血水,力量在飞快的从他的身体里流失。 “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样,你这等人,死不足惜。” 马祥麟说罢,也不待左良玉真正死去,上前左手抓住左良玉的头发,右手挥刀猛烈砍击左良玉的脖颈。 鲜血顿时从左良玉的颈动脉喷射而出,左良玉浑身痉挛,单臂胡乱挥舞,但马祥麟面不改色,以左脚踩住左良玉的单臂。 一下、两下、三下,只片刻左良玉的头颅便被整个砍下。 马祥麟一手提着战刀,一手提着左良玉血淋淋的头颅,正要往门外走,却突然发现酒桌子底下,左梦庚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不要……不要杀我,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左梦庚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惨状,尤其是父亲的头颅还在他面前晃荡,吓得几欲晕厥。 屋内除却血腥味以外,瞬间充斥了一股子的尿骚味儿。 马祥麟皱了皱眉头,满脸的鄙夷。 强者一怒,挥刀向更强者,弱者一怒,挥刀向更弱者。 虽然左良玉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可不论如何,左良玉是这左梦庚那个的父亲。 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杀,即使不量力,也当鼓起奋勇为父报仇。 这左梦庚倒好,全然不在乎亲人被杀,只顾着自己讨饶活命。 大丈夫死则死矣,如此窘态,实在令人不齿。 这时,外头的战事已然结束,几个白杆军士兵冲了进来,马祥麟便命令他们将左梦庚绑了起来。 另一方面,秦翼明正领着数百白杆军士兵,与左良玉的亲卫对峙。 这群人谨慎非常,即使秦翼明提着酒肉多番劝阻,也不肯多喝。 为了不影响大局,秦翼明当即决定硬碰硬,最终经过一番厮杀,将这群亲卫围堵在了一处死胡同。 这群亲卫困兽犹斗,坚决不肯投降,秦翼明心中火起,正打算带领部下再度发起冲锋,但见马祥麟领着一群弓弩手赶了过来。 他浑身浸满了鲜血,左手仍旧抓着左良玉的头颅,走到那群负隅顽抗的亲卫队前道: “左良玉擅杀百姓、贪墨不法、不听调令、恶贯满盈,奉陛下诏令,诛杀左良玉。 如今左良玉已伏诛,尔等若降,可饶得性命,若负隅顽抗,灰飞烟灭!” 说罢,马祥麟便将左良玉的头颅,冲那群人丢了过去。 两百多支弓弩手弯弓搭箭,瞄向了不远处的左良玉亲卫。 首领已死,身为亲卫按说当以死谢罪,不过这些亲卫显然并没有这个觉悟。 既然左良玉都死了,一切的坚持也就没了意义,当然是活命最重要。 当啷—— 不知谁第一个丢下兵器跪倒在地,不多时几百个亲卫都相继跪倒投降。 马祥麟和秦翼明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两人衣服都没换,赶紧赶到秦良玉的住所,并将这个喜讯告诉了秦良玉。 秦良玉闻言并没有显得有多高兴,反倒是表情略显凝重。 她拄着拐杖走到内室正堂,放下拐杖后,珍而重之的端着一个锦盒走出来。 那锦盒由绣着金龙的锦黄色绸缎包裹,秦良玉打开了锦盒。 里头放着一道圣旨,以及一封信。 此时的秦良玉双眼已然含着泪珠,她小心翼翼的将圣旨取出,缓慢的走到院子里。 将高悬于头顶,朝着北京城的方向,叩头谢恩。 马祥麟与秦翼明对视一眼,当即也跪倒在秦良玉身后。 冬日的院子静谧非常,唯有那高悬的明月,注视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