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占吧。” 刘据微笑。 审卿看向殿下,又看向诸位,僵硬的站起身。 众人眼中均是闪过不解。 他们了解殿下,从不行占卜之事,看这样子,是要在如此关头,将命运交给占卜? 占吉可提升士气,可要是占出不吉呢? 难道就不做了? 他们不理解。 窦富欲上前开口说些什么,被刘据伸手拦下。 又看向审卿, “占吧。” “是,殿下。” 审卿从怀中取出龟甲, 龟卜用龟占,蓍卜用蓍草占,蓍草的话,审卿不可能随身携带,程怒树左右张望,帮审卿寻着有没有可用的蓍草, 现在已近冬时,霜杀百草,并无可用的草。 审卿开口道, “无妨,用食箸也可。” 走回小酒坛,审卿看向卖酒老头, “店家,借用一下食箸。” “好好好,尽管用!” 卖酒老头很有眼力见,看这群人气度不凡,知道定不是池中之物。 其余人都围了过来,审卿将食箸拨开又组合,哪怕气温马上要突破零度,可审卿额上还是布满了一层细密汗珠, 一定要是吉啊!一定要是吉! 占卜结果出。 审卿双眼瞪大,连忙用身体挡住众人, 颤声道, “哈哈,太久不占了,我弄错一步,再来一次。” “不必。” 审卿的手猛地一僵,转身, “殿下,微臣无能,这次没弄好不如再占。” 刘据摇摇头,看向桌上的食箸。 “这也是卜的一部分,说吧,我看不懂。” 审卿咬牙, “是是大凶,进退无门” 哗!!! 众人面面相觑,有此占卜结果,难免生出不好的情绪! 窦富咬牙, 我真搞不懂殿下! 欲行大事,为何要占呢! 唯独刘据一人面容平常,好似是吉相是凶相都与他无关, “还有龟占,继续。” “是是是!”听到这话,审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有龟占!龟长蓍短,若两卜相异,当从龟!” 审卿双手微颤,捧起龟甲, 他清晰感受到无数期待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自己身上,每一道目光都似有沉甸甸的重量, 忽得想到, 殿下自小一言一行间,便承载天下人的期待,自己的压力恐怕都不足殿下的万一! 审卿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手不再抖,审卿捧起龟甲, 上古先人以火烧龟甲观察纹路,而到了这时,是将铜币塞进龟甲中,以观起覆卦相。 哗啦!哗啦! 铜币在龟甲内翻滚碰撞! 卖酒老头下意识停下动作,天地间,只剩下了这道声音,带着神秘而肃穆的氛围。 啪! 审卿将龟甲放在桌案上,心中反复祈祷, 大吉!大吉!大吉! 正欲倒出来时,又被刘据叫住。 “不必看了。” “殿下?” 审卿手赶紧止住,疑惑的看向殿下。 众人都看向殿下, 窦富也跟着看了过去,本以为殿下是临时害怕了,怕看到结果, 可等看到刘据的眼神时,窦富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清澈,坚定,没有一丝杂质。 刘据迎着审卿询问的目光, 露出小虎牙,微笑道, “谢谢你。” 审卿浑身汗毛立起,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福至心灵! 他终于明白殿下为何要占了! 扑通一声! 审卿跪倒在殿下面前,泣不成声。 刘据扫过众人, “我心中早有答案。 古之大事前必占,我不懂占卜, 只当是占卜时,将全部杂念都交给上天,如此便可集中意志,尽足人事! 现在,我的杂念都交给上天了。” “我对不住诸位,都是因我之过,至局势倾覆至此!” 闻言,霍去病跪倒, “殿下!您千万别这么说! 祸乱天下的是陛下! 殿下您为了天下苍生,一直在寻缓和的方法,您的努力,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都看在眼里! 我们心疼您啊!” 说着,霍去病眼眶发红,眼露凶狠, “谁若是敢说殿下的不是!我撕了他嘴!” 赵破奴、程怒树上前一起应道, “对!” 刘据摇摇头, 扶起霍去病,也扶起审卿, 人无完人, 性格决定命运,哪怕高深如刘彻,也会被性格拘于框架中, 刘据生性仁慈,要他再狠,也狠不过刘彻, 在泰山前后,被幽禁时,刘据毫无办法,但硬要说出一个可以造反的时机,只有刘彻初寻长生时, 可那能造反吗? 刘彻只是寻长生,还没有大兴土木,他是文治武功俱全的雄主,已达人生之极, 天下人还没看清刘彻,天命还在刘彻身上! 刘据若是那时造反,最多能做到,与刘彻同归于尽,再将汉室江山随意扔到下一个人手中! 在刘据眼里,刘彻不是史书上的人,而是他的父亲, 亲爹犯错,做儿子的,难道第一时间想的是弄死他?不该是尝试把他拉回来吗? 人是有感情的,失望也是慢慢积累的,直到在泰山顶,刘据才真正了解父皇 人性、局势、民心当时都不允许刘据篡逆 请允许刘据成为刘据, 也正因为他是刘据,身边才能追随如此多人。 在幽禁期间,刘据想了很多, 这次,是时候了。 望向一双双期待的目光, 刘据点头道, “我们反了。” 卖酒老头听到这话,两腿发软,赶紧溜出酒摊 , 赵破奴用眼神询问霍去病,霍去病摇了摇头, 任由卖酒老头跑出酒摊, 霍去病也没看错,一跑出去酒摊,卖酒老头就软倒在地,再没力气了,待看到渗血麻袋,又晕了过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震荡着所有人的内心, 哪怕知道殿下要反,可真等到殿下说出来后,众人也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霍去病重重一拍桌案, “殿下!我们撤出三辅起兵! 末将把诸侯国都给您打下来!快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们就兵围长安!” 李敢、赵破奴、高不识、程怒树等部将眼中战意陡增!满脸傲然! “表哥,谢谢你一直这么支持我。” 刘据看向霍去病,真诚道, 听到这话,霍去病一直强憋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簌簌落下,抹了把眼睛, 霍去病动情望向刘据, “据哥儿,一臣不事二主。” “让我任性一次吧,已经等得够久,我不想再等了。” 刘据喃喃自语,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猛地抽出佩剑,扎在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