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连着十来日的艳阳天过后,太阳终于被云朵遮住。比起之前的炎热,清晨吹过的风,稍微带了些凉意。 今日是新人拜见皇后的日子,对各宫嫔妃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皇帝就只有一个,光是王府出来的嫔妃,尚且还不够分。 一下子又来了这么多,青春靓丽,才貌双全的女人。鼓足了劲儿,想要和她们争夺赵琚的宠爱,怎能不如临大敌。 椒房殿里,皇后头上戴着象牙簪花的凤冠,身上穿着明黄色百鸟朝凰的衣裙。 手上羊脂白玉的镯子,温润生光,妖紫的翡翠戒指,更是贵气逼人。 清萍拿着一个托盘站在一旁,盘子上盖着一块红布。芳嬷嬷将红布掀开,露出一双凤头履。 鸾凤和鸣的妆花缎子,鞋头上立着一只,展翅高飞的累丝金凤。凤口衔珠,坠着一串玛瑙珍珠间杂的珠串。 鞋底用青白玉雕成,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菲。 “内府那些老师傅的手艺一日比一日精进,总算是没浪费了您这匹云锦。” “奴婢伺候您穿上,凭她什么人,都得在您的脚下跪着。” 说完,芳嬷嬷就伺候着皇后换鞋,也只有这种华贵之物,才衬得起她家娘娘的身份。 “人已经到齐了吗?” 收拾好装扮,皇后一边喝着燕窝粥,一边问道。 清萍道,“新入宫的嫔妃,田公公都安排妥当,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其余嫔妃也都在各自座位上,等着给娘娘请安。” 皇后用完燕窝,拿起丝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将手放在玫瑰添了花瓣的水里,随便洗了洗,抹好香膏之后,才开口说道, “既然人都已经齐了,那便扶本宫出去吧。顺便看看这些新进嫔妃,有几个懂事的。” 皇后出来之后,就见在场的嫔妃除了季寒苏,个个都衣着盛装,脸上妆容精细,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嘴里说着闲话,三句里头有两句都和新人有关。偶尔还夹杂着那么一两句酸话,感叹自己命薄,膝下没有儿女依靠。 众人说得起劲儿,听得认真。并未发现皇后已经过来,正站在角落看她们议论。 清萍清了清嗓子,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殿中的众人才反应过来,起身行礼。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才道了一句免礼。 “妹妹们刚才都说的起劲儿,不知都在聊些什么?本宫也想听听,一起乐呵乐呵。” 容妃看了眼众人,笑着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们是在聊那些新妹妹。” “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些妹妹们都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一个个的都跟天仙似的,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画。” “年轻啊,就是好。连花坛里的蝴蝶,都看迷了眼,一个个的往人身上扑。” 皇后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季寒苏,“还有这事儿?这不仅皇上的福气,也是咱们姐妹的福气。” “以后有了这些新妹妹做伴,我们姐妹也都有人陪了,不会觉得孤单。” 许美人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啊,不过新妹妹们入宫,安排住处。” “除了丽嫔怀相不好,紫兰殿不方便进新人。就只有合欢宫,是宸妃娘娘一人独住。” “偌大的宫室,就只有一个嫔妃,娘娘要是觉得孤单寂寞,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舒嫔笑道,“许美人这话说的不对,宸妃有皇上眷顾,怎么会孤单寂寞?” “也不看看这太安宫,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哪个嫔妃有宸妃娘娘命好。” “年纪轻轻的就儿女双全,三皇子才多大,皇上就寄予厚望。恨不得拴在腰带上,日日带在身边。” “别说没孩子的眼馋,就是有孩子的娘娘,怕也一样羡慕得很呐。” “也是臣妾封无福,跟了皇上这么久,几个月才见皇上一回。” “宸妃娘娘若能分一二的福泽,给诸位姐妹,大家才能更好的为皇家绵延后嗣。” 这番酸话一出,即便知道是在挑唆,其他人心里也都为此而感到不平。 同人不同命,大家都是嫔妃,一样的伺候皇帝,可相互之间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她们并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以前安妃得宠就罢了,毕竟当初王府里头,就她出身最尊贵,容貌也长得最好。其他人虽然不痛快,但也还能接受。 可季寒苏不过就是个宫女,比她们卑贱十倍不止。她就应该像许定儿一样,无宠无子。 得了日宠爱之后,便被皇帝弃如敝履。 需要依附在别人身后,靠着她们这些生来尊贵的人,施舍的那点儿残羹冷炙过活。 面对这些扑面而来的恶意,季寒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轻描淡写道, “谭美人之前那副温柔贤淑,心慈厚道的做派,怎么突然变了。说话这样刻薄,是终于装不下去了?” “嫉妒使人丑陋,原本容貌就比不上旁人,现在更是差了一大截。皇上要是能看得上你,才是怪事。” “后宫争宠全靠各自本事,你争不过其他人,也争不过本宫。技不如人就得忍着,想要扬眉吐气,把力气往皇上身上使啊。” “搁本宫面前来自取其辱,是做了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本宫会委屈自己来给你面子。” “皇后娘娘,您看宸妃的样子。当着您的面,她就这样跋扈。可知在私底下,臣妾们受了她多少委屈!” 谭美人娇娇弱弱的抹着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皇后替她做主。 皇后心里也烦,要装模作样又没有本事装到底。换成其他人,或许还忍了这口气,往后抓着机会再发作。 可季寒苏分明是个有仇当场就报,有气当场就出的人,偏学不乖。 “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谭美人,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比宸妃伺候皇上的日子还要长些。” “应当知道,嫉妒乃是女子德行的大忌。所有人都在边上坐着,你是如何说出口的?” 谭美人说完之后,其实就后悔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后不仅不帮她,还站在季寒苏那头。 不忿之下,又自怨自艾起来。觉得是因为她不得宠,位分又低,所以才这么被人看不起。 屈居人下,皇后又这么严厉,反应过来之后,只得哭哭啼啼的认错。 “是臣妾不好,说错了话,才让宸妃娘娘误会。臣妾也是为皇上的子嗣着想,没有嫉妒宸妃娘娘的意思。” 皇后转头看向季寒苏,“宸妃也是,位分这么尊贵,又得皇上看重,让你帮着打理后宫。” “谭美人就算有什么不对,你身在妃位,好好教导也就是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当着本宫和众人的面,说话跟下刀子似的。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才是身居高位应有的操守。” “刚才的事情要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一定会不高兴的。” 季寒苏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教导,臣妾下回一定照皇后所说,时刻谨记以理服人” 不过比起道理的理,她更喜欢物理的理。谁要让她觉得不痛快了,她必定也要让那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安妃严厉的盯了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谭美人,讽刺季寒苏就算了,还要把她带上,真是个蠢货。 不过再蠢,也是她的人,不能不帮着说两句。 “谭美人又没有说错,宸妃生产伤了身体,太医也说了,五年之内不能有孕。” “不能生还要扒着皇上,也不怪其他人会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