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 朱常洛安静的等着万历皇帝的到来。 约一个时辰,万历皇帝才在李恩和一个内侍的搀扶下缓缓从内宫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了一个身穿从五品朝服的官员,此人正是刚刚复职的起居注徐光启。 朱常洛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道:“父皇,儿臣近日结识了两位精通历法的西洋番僧,《大统历》多有疏漏,儿臣想……” 万历皇帝不等他说完便厌恶的摆了摆手:“你懂什么历法,做好你的本份便可,旁的事无须你操心,退下。” 朱常洛表情异常尴尬,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领旨:“遵父皇教诲,儿臣告退。” 万历皇帝冷哼一声:“去吧。” 如果是平日,他倒不会这么对朱常洛,只不过今天心情极度不佳。 自入了六月后,朝事诸多不顺,先是巡抚辽东右副都御史郭光复卒于任上。 后又接巡抚延绥马从聘奏虏酋火落赤扰边。 琉球国也上报被倭寇攻打鸡笼山恐危害闽海一带。 潘家口总兵张国柱也上报了贼情。 贵州也上报了苗民闹事。 加上山东蝗灾,江西水灾等事,简直就像是遍地烽火,大明国朝岌岌可危一般。 这种时候,朱常洛还要说什么历法,简直是可怒也。 朱常洛被训了一顿,怒气冲冲的回来东宫,蒯忠还不识时宜的来打探消息。 王安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上报:“殿下,蒯忠那边怎么回复?” 朱常洛气就不打一处来:“让他滚。” “殿下,那钱……” “什么钱?本太子没去吗?这气白受了?将他赶走,再啰嗦让他抄家灭族。” 王安无奈,只能把蒯忠好言劝走。 蒯忠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回家见阳玛诺等人。 “实在抱歉,阳玛诺主教,太子殿下说他已经给陛下推荐了,但是很不幸,陛下没有同意。” “唉,看来大明皇帝陛下对我们还是介心很重啊,事没办成也没关系,只是那钱……” 蒯忠将之前收的五百两拿了出来退到阳玛诺手中:“这是下官收的钱如数奉还,至于太子殿下收的那十万两钱,恕下官无能为力了。” 阳玛诺眼珠都瞪大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十万两要不回来了?” 蒯忠点了点头:“王公公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因为你们的事被皇上骂了一顿,那些钱,算是给太子殿下的补偿。” 王丰肃大骂道:“什么?被骂两句就要收十万两,这跟抢有什么分别?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能行这种言而无信之事?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你们简直妄称礼仪之邦……” 蒯忠脸色瞬间铁青:“大胆番僧,你们竟敢辱骂太子殿下,真是反了天了,今日念你们事出有因,本官不予追究,倘若你们再敢有半句不敬,本官便要即刻将你们解送顺天府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滚……” 阳玛诺三人还想跟蒯忠掰头一下,蒯忠直接召来家人,手持棍棒将三人打将出门。 关门前蒯忠还恶狠狠的骂道:“劝你们这帮包藏祸心的蛮夷,最好早日滚出京城,不然迟早将你们连根拔起。滚……” 阳玛诺三人亏了十万两银子不说,还惨遭一顿棍棒,委屈的泪水顿时如黄河泛滥一般不可收拾。 三人哭哭啼啼的回到位宣武门的南堂。 南堂是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由利玛窦建立的一座规模很小的经堂,作为来京城传教的西洋传教士落脚点。 此时京城传教士总共只有五人,见到三人一身伤痕的回到南堂,另外两个留守经堂的教赶忙上来帮他们处理伤口。 “主教大人,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阳玛诺一脸沮丧:“唉,此事,就别提了,想不到这大明皇帝对我们的戒心竟如此之重。” 众人一时无语,只能默默包扎伤口。 外面天色渐晚,三人也将伤口包扎好了,一个教士走到门口准备关门歇息。 突然从远处行来一道端急的身影,对着此教士行了一基督教礼:“上帝保佑‘圣徒’徐光启,请见此间神父,还请教友引荐。” 教士愣了一下,回头看一眼里面的四人,此间神父正是庞迪我。 可他并不认识什么徐光启,一头雾水的起身,正要出去看看。 身旁的王丰肃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猛的往门外跑去,然后开门一看,惊呼一声:“奥,我的上帝,竟然真的是你呀,我的兄弟徐光启。” 徐光启也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清王丰肃的样子惊讶道:“王神父,您怎么也来京城了?你这一身的伤……,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丰肃长叹一声:“徐兄弟,一言难尽,我还是先为你引荐两位教友吧……” “好,有劳王神父了……” 王丰肃带徐光启进了经堂,然后为其引荐了阳玛诺和庞迪我及其他两位教友。 然后又跟徐光启说了一下他们今天的遭遇。 徐光启听完之后长叹一声道:“阳玛诺主教,我正是因为得知了此事,所以才急忙赶来此地阻止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要再去找太子殿下了,否则定会惹祸上身。” 阳玛诺一脸不解道:“这是为何?难道十万两就此作罢?而且我们请见皇帝一事又该如何?” 徐光启摇了摇头:“十万两就当是交好太子了吧,请见皇帝之事我自会想办法,总之你们等我消息便可,万不可自作主张再去做多余之事。” 阳玛诺有些不以为然。 王丰肃在大明待的时候久,对大明官场的风气也很熟悉,此刻听到徐光启的话后忽然醒悟的问道:“对了徐兄弟,太子向皇帝进言,应该是属于宫廷秘闻吧,就算是贵朝的一品大员应该都不会知道这种事吧,你又是如何知道太子殿下向皇帝进言的事情?” 徐光启轻叹一声:“因为太子殿下进言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 阳玛诺等五人顿时震惊不已,王丰肃更是语无伦次道:“我的兄弟,你……你难道是宫廷宦官?” 徐光启差点没一口噎死:“王神父,你是见过我家人的啊,我怎么会是宦官?” 阳玛诺道:“可若不是宦官……,听闻大明皇帝已经多年未出禁宫,外臣又怎么可能留在禁宫深处?” 徐光启叹息一声:“我五月回京复职,刚刚被任命为随行起居注,所以当职时都会跟随在陛下身旁。” 王丰肃惊呼道:“天啊,我的兄弟,那你岂不是传说中的天子近臣?徐,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