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顺天府今年的秋试结束。府试、院试也都一同结束。 几家欢喜几家愁,漷县的每年的府试结果都挺惨的,但是比起今年来,可以说是小巫见了大巫。 谁也没想到今年的情况会惨到这等地步。 往年的成绩再差,也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运气好学生通过考试。 今年九十六名参考学生,其中府试六十三人,院试三十三人。 已经是历年参考人数最多的一次,但谁也想不到,无论府试,还是院试,竟无一人过考。 如此凄惨的成绩,开创了漷县自立县以来,过考率最低的历史先河。 而且是已经低到不能再低的那种。 知县陈应龙得知这一情况后,气得当场摔了三个杯子。 大明政绩考核中,文教的考核是决定官员是否升迁的主要指标之一。 这第一年就挂了个大鸭蛋,还有个毛线的政绩。 而且搞出这样的成绩,他还能不能混到三年的考核期都是个问题。 因此他连夜通知取消了县内准备的迎接考生回归的欢迎仪式。 想想也是,还搞什么欢迎仪式,连一个通过考试的都没有,还欢迎,欢个der啊? 林茂和周、刘两位训导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回来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 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愤怒的父老乡亲们逮住了。 虽然不至于被人殴打,但是一顿讥讽和嘲笑肯定是免不了的。 尤其是林茂,他的责任是最大的,他的学生已经是县学内资质最好的一批,也是教的时间最长的一批。 现在出了这种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按列考试过后会有一个为期五天的假期。 所有的学生都可以放假回家,但是夫子们却是要在公房内讨论得失。 陈应龙身为知县,县学也是在他的管辖之下。 这次秋试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然是不可能再稳坐钓鱼台了。 所以,这次的县学检讨会就是由他亲自主持。 “在坐诸位都是我县德高望重的前辈儒师,这次府试是我县历年来参考人数最多的一次,但是现在的这个结果,却是如此的令人痛心。不知道大家做何感想,也不知道县内的父老乡亲们做何感想。但是本官认为,今次的结果应该只是一个意外,也必须是个意外,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朝廷历来都是最重视文教之功,明年再出现今次的结果,那我们在坐的所有人,都应主动请辞。” 说到这里,陈应龙忽然一声暴喝:“侯平,给本官站起来。” 侯平吓了一跳,虽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 这可不是后世的打工,对领导不满还可以对吼两句。 他要是今天敢在这里跟陈应龙对吼,明日可能就会被陈应龙随便找个理由给办了,轻则发配边疆,重则小命凉凉。 陈应龙把侯平叫了起来,又扫视了另外三人一眼,然后恨恨的道:“本官问你,你来授业多久了?” 侯平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大人,已经近三个月了。” 陈应龙再次怒喝道:“三个月就教出这种水平?亏得你还是个秀才,你这秀才的功名是如何拿到的?靠着贿赂考官才过的吗?” 侯平心中已经恼怒至极,虽然知道陈应龙这是在指桑骂槐,但是他还是感觉到非常不爽。 他甚至想大吼一句:老子不干了,你爱谁谁去,滚——。 可是为了小命着想,再气也得忍下来。 “对不起大人,是属下错了,以后会尽可能的辅佐好三位夫子做好教学工作。” 陈应龙这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后看向林茂道:“林大人,顺安在县学这边没给您添麻烦吧?” 林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如果考试这前陈应龙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参他一本。 但是现在自己有错在先,已经输了跟知县叫板的底气。 “陈大人,顺安很不错,就是之前老夫觉得他还年轻,可能会有毛燥的毛病,当然,这也是年轻人的通病,所以就想多打磨一段时间,不过他的表现非常优秀,沉稳,老成,可堪大用,所以老夫以为,可以给他加加担子。” 陈应龙又把头看向两位训导:“您二位认为呢?” 连林茂都投降了,刘、周两人又哪敢炸刺,连忙摆手道:“大人,顺安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夫子,短短的时间,就深受学生们爱戴,这样的人才不重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陈应龙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顺安年轻,本官一直怕他才不堪大用,现在得到了三位夫子的肯定,那本官也就放心了。顺安……。” “属下在。” “你以后可要好生跟三位夫子学习,明年的府试若是再如今年一般,看本官如何治你。” “请大人放心,属下必当竭尽所能,以报厚恩。” “嗯,知道就好,记得申时回衙门一趟,本官有其它事情交代。行了,你们继续讨论吧,本官先回衙门了。” 四人一同起身道:“恭送大人。” 陈应龙走后,林茂看了看两位训导,又看了看侯平,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道:“算了,就这样吧。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 申时,侯平回了衙门。 陈应龙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顺安啊,你一向能干,但是林茂这个老匹夫嫉贤妒能、顽固不化,对你的才能多有打压,在他的手下做事,本官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所以今次府试的结果对于我们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虽然还不知道会对县学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林茂这次丢了这么大的人,威望也是一落千丈,你得趁此机会,牢牢的把县学拿下来,知道吗?” 侯平心中苦笑,这又是一口好大的黑锅丢下来了。 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次放假之后,不知道会有少多童生退学,资质好的不用说了,肯定是要跑光的。 能留下一些什么货色,还真的是很难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年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大人,您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学生只能说,尽力吧。” 陈应龙一脸不悦道:“顺安,你怎么能说尽力呢?拿出年轻人的朝气,本官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会有办法将县学带起来的,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侯平心里想哭,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是对县学里的学生没信心。 “是,大人,学生尽力而为。” 陈应龙见侯平仍是没多少信心,也只能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了五十两的银票,然后塞进他手中:“顺安,你只管大胆去干,本官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这五十两你拿着,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本官只要明年的府试有五人通过便可,到时个本官还会再额外奖励你一百两,这回你可有信心了?” 侯平拿着五十两银票,就像拿着烫手的山芋,想收收不下,想丢又不敢丢,权衡之下,只能咬牙揣进怀里:“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