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愿去细细琢磨陆宁之意,只因那些话语虽都忠言逆耳,可也无法让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所以他要乘舟远离那处山洞,也要远离那个绿色身姿,他只怕万一被陆宁说动了,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甚至也不敢去琢磨肖梨雨的伤情,因为半年以来,他与肖代秋已是办法用尽,也始终是不得其法,竟不能让肖梨雨有半分的好转。 此时他心中只想着:“或许梨雨当真就要一辈子躺在那山洞之中,再也出不来了吧。” 起初的日子里,金琨心中总有许多不甘,只因心爱之人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任谁都不能轻易接受。 如今虽还有所不甘,但他却渐渐接受了眼前。 这并不是打算放弃替她医治,只是他如同接受这世间一般,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不接受还能如何? 便如弈先生、薛倚等人的离世,这叫他半年以来,无日不呕心抽肠,悲痛难抑。 纵然如此,数月下来,他也已渐渐接受了这份事实。 而他此时,在这小舟之上,只想着:这个霁云盟,抑或是这个江湖,和这人间世,其实并无多少区别。 人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那份蝇头小利,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数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叫他知道了何为人心叵测,知道了这个江湖其实并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是强大和弱小,只是欺负与承受。 他看透了人与人之间的虚伪谎言,看清了世道中的一些真相,他越这么想下去,越觉得深的东西越来越深,浅的东西也越来越浅。 是以这半年以来,他渐渐学会了不去幻想,也不去期待,因为不实际,也因为不值得。 如今在这小舟之中,金琨已独自漂泊至地用油纸防水?” 他拆去了几层油纸,里头是厚厚一沓书信,他展开第一页,上头用小字写着:“兄弟,你我就要回到绍兴分舵啦, “范兄弟所说的线报,可是叫为兄十分地不安。鄙人总觉得恐有大事发生,是以准备了这个锦囊给你。 “倘若你我没死,这就不用看啦,我亲口说与你听便是。若我死了你还活着,那么你就继续看下去……” 金琨翻至第二页,上书:“你心中定然有一疑问,那便是我为何那般地看好你,又那般对你不离不弃,我如今便来告诉你吧。 “鄙人本育有一子,若能活至今日,如今也已十七八岁啦。 “我儿曾对我说:‘我真想变成那个意气风发的金琨师兄,他能拯救全盟于水火之中,能退敌在千钧一刻。 “我也很想治好这狂阳,我有很多师兄弟都在深受其苦。 “我想和金师兄见上一面,想当面谢他的相救之恩。我还想向他讨教一番,因为我将来也要成为他这样的大侠,为所有人减去世间苦楚! “爹,你答应我,无论我是死是活,还请你尽快找到治好狂阳的法子,这种病实在是叫人痛不欲生, “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染上了这病,救治这份疾苦当真是刻不容缓!爹,若你能遇见金师兄,也请代我好生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的恩情,我来日必报!请你一定要转告他,小弟我以金师兄为楷模,甘愿追随其左右,万死不辞!’” 金琨看至此处,双手不住地轻颤,下面接着写道:“这便是我儿,在钓鱼城之中,他蒙兄弟你数度救命,这个中恩情,我父子二人永远铭记于心! “唯憾他最终故于狂阳之上,为了了却他的遗愿,找出狂阳的医治之法,我这才替他追随在你的身边,替他感你的恩情! “我还得不断地告诉你,在这武林之中,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鄙人定会紧随在兄弟的左右,始终是不离不弃!” 金琨终于解开了心中这份疑惑,他又翻至下一页,其中写着:“……这些年来,你的确过得不易, “其实鄙人很早便想与你说,你立志要做一个好人,必定会受到八方而来的阻力。 “因为你这种的好人,在当今世上实在是少之又少,你的所作所为,让坏人们厌你、怕你、恨你, “是以他们也必定会害你、冤你、污蔑于你!你既然选择做个好人,便必定要准备好受这份怨气! “可是你近些时日以来,却被这份怨气改变了心性,变得金琨不再是金琨,也变得叫我越来越不认得你啦。 “说到底,要做个真正的好人哪儿有那么容易,你被他们几番冤枉下来便改变了自身,忘乎了所以。 “但是,鄙人还得对你说,这你就受够了么?这便是你金琨了么?可还远得很呐,兄弟,你阅历尚欠,江湖路漫漫,望君珍重! “不过,你的一些个坚持,很可能便是对的,就如我给你的数度提议,叫你自立门派,用以抵御他们对你的加害。 “如今想来,是鄙人略为欠妥啦,你是个好人,是个真正的好人,坚持你内心的想法吧,我的建议仅是建议而已,而你必须做你金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