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在神武门前站了一刻钟,站得双脚发麻,大家也陆续回来。 她笑吟吟地跟着大家打招呼。 她本以为会撞上富察氏,到时候难免别扭。 带着个侧福晋去九贝勒府,大家不大熟;不带着侧福晋去九贝勒府,单留一个人也不好。 没想到十二福晋这会儿单独过来送大家,不见富察氏。 这姊妹两个,都是要往长春宫请安的,不是应该一起回来么? 大福晋迟疑了一下,还是望向十二福晋,寻思着怎么询问。 富察氏这个侧福晋跟寻常侧福晋不一样,是代八福晋在外行走。 十二福晋主动开口道:“嫔母留了我姐姐说话……” 大福晋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大家就此散了,出宫的出宫,回阿哥所的回阿哥所…… 长春宫正殿,东次间。 良嫔看着富察氏,上下打量着。 还是一如既往的谦卑模样。 良嫔不信富察氏真的不争不抢。 “八爷已经二十三,你指进贝勒府,也是第五个年头……” 良嫔轻声,看着满脸慈爱。 富察氏本赏了座儿,听了这话,忙起身,道:“是奴才没有福气,辜负了皇上跟娘娘的期待……” 良嫔摆摆手,道:“也没有旁人,就咱们娘俩,你不必如此惶恐,我就是想要问问,八爷后院的人可够使?老八常过去么,有淘气的没有?” 富察氏并不抬头,低声道:“后院有格格、妾室十人,瞧着都规规矩矩的……只是八爷常在书房安置,并不常往后院去……” 良嫔听了,脸上的和气就收了几分。 知子莫若母。 八阿哥心高,以自己的出身为憾。 这是嫌弃后院的格格、侍妾身份卑贱,不乐意长子生在她们的肚子里。 糊涂! 大阿哥当年不让妾室生子,是因为有个能生的伊尔根觉罗氏在。 即便接二连三生格格,可是怀上的也快。 八阿哥这里,郭络罗氏伤了身体,富察氏看着又是个矜持的。 这不让妾室生子,什么时候贝勒府能有长子…… 长春宫的交锋不与出宫的大家相干。 少一时,大家的马车到了北官房。 舒舒这里,已经得了三福晋身边嬷嬷的传话,晓得大家要过来。 听到前头禀告,众人的马车到了,伯夫人就代舒舒出迎。 大福晋见状,忙快走了几步,屈膝道:“给您拜年了……” 这行的就是家礼了。 宗室的爵位等级,都有定制。 多罗县主等同于多罗贝子,却不是与贝子夫人平级,而是跟贝勒夫人平级。 若是按照诰命,郡王福晋身份在县主之上。 伯夫人是年长的族姑姐,还是三福晋跟舒舒的长辈,大福晋自然不会叙国礼。 伯夫人忙扶了,道:“也给大福晋与各位拜年……” 三福晋上前,搀了伯夫人的胳膊,亲昵道:“九阿哥年岁小,舒舒之前在娘家也是父母宠大的,幸好叔母您在这边帮衬,要不然这大小四个孩子,怎么带得过来?” 伯夫人看着三福晋,拍了拍她的手,道:“也就是凑个数罢了,乳母保母俱全,也不用我做什么。” 三福晋摇头道:“这大了些还好,会说话能告状,襁褓小儿,谁敢直交给乳保照顾?您在这里,他们小两口也有了长辈盯着,学也要学着照顾孩子。” 几位福晋中,三福晋是伯夫人的堂侄女,七福晋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十福晋常过来,四福晋跟九格格见的次数也不少。 大家就少了几分拘谨,说说笑笑的,随着伯夫人进了内院。 西厢中厅,摆了桌子,上面铺着红绸。 “哎呀,还没‘洗三’呢,竟是赶上好时辰了……” 三福晋见了,不由笑道。 伯夫人道:“算出的时辰是巳正。” 舒舒头上带着抹额,身上是半新不旧的红色长袄,从北屋出来。 大福晋见了,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下炕了?快回屋子里去,外头有风呢!” 三福晋也道:“别想着年轻就觉得没事儿,也不是外客。” 伯夫人脸色也有些沉。 舒舒望向众人。 没见着五福晋,她心中不由纳闷。 她对五贝勒府的二阿哥状况有些猜测,本还想着今日见了五福晋能见端详。 结果人呢? 她露出担心来,望向七福晋道:“七嫂,五嫂怎么不见……这是病了么?” 若是五福晋今日入宫,没有道理会不随着大流过来。 既是没有过来,那应该是没有入宫。 七福晋点头道:“听说前阵子就不舒坦,只是硬挺着,今早还要入宫,人都站不稳了,五爷叫人扶了回去……” 舒舒听着,想起了三阿哥往御前问询的日子。 或是大朝会那天开始算,五阿哥知晓此事。 五福晋是因这个病的么? 伯夫人已经催她,道:“快进屋……” 厅房有外门,就算是有棉帘子挡着,可出入也有风进来。 舒舒就不勉强,回了北屋。 少一时,大家也都跟进来,各自落座。 舒舒没有回炕上躺着,就在炕边坐了,笑道:“跟上回不一样,这次躺了两天,就缓过来大半。” 除了大福晋跟九格格,都经历过产褥期。 十福晋就道:“那跟我差不多,我生我们大阿哥的时候也是,就刚开始有些乏力,歇一觉就觉得可以下炕了,就是我额赫在,让我按照京城的规矩坐月子,才熬了三十天……” 大福晋笑着听着,带了几分羡慕,又有些隐隐期待。 她是将门之女,也开得弓、上得马,身体也不差。 要是能生下这样健康的小阿哥就好了。 三福晋看了眼舒舒,又看了眼十福晋。 “你们两个一个是身上藏肉,一个是身上有肉,身体比旁人好,生孩子也就没那么费力了,我不行,每次总要虚个一年半载的才能缓过来,气血不足,人难免就糊涂,做事儿也丢三落四,脑子也不清楚,估计也有言语得罪你们的地方,真不是有意的……” 她这一番话,虽说对舒舒跟十福晋说的,可听得大家莫名其妙。 本是争强好胜的人,竟改了性子。 舒舒望向三福晋,道:“您是姐姐,还是嫂子,平日里对我们只有照顾的,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是啊。” 关键是自己的敦郡王府跟诚郡王府没有什么私下走动,平日里就是妯娌入宫请安或是在外吃酒才能碰上,没正经打过交道。 三福晋抚了抚鬓角,道:“这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想起之前,多有不周全之处……” 说到这里,她望向大福晋与四福晋,道:“也谢大嫂跟四弟妹宽厚,不与我计较。” 大福晋忙道:“有什么好计较的,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这几年你也好,四弟妹也好,都帮我许多。” 四福晋则是想到了三福晋丧女之事。 自打那以后,三福晋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 她也是为母之人,对三福晋就多了体恤,道:“本也没有做什么,三嫂您客气了。” 三福晋又望向七福晋道:“七弟妹也是,做了几年妯娌,要是言语有得罪你的地方,今儿一并赔罪了。” 七福晋笑道:“那我也要给嫂子们赔罪才是,我这人快言快语的,肯定也有不周全的地方。” 她性子飒爽,不肯吃亏。 入宫以后,面对着格格的不规矩,干脆利索的解决。 一边给七阿哥安排了两个通房,一边要抱庶长子到身边教养,直接将那拉格格吓老实了。 不过,她也露了锋芒。 七福晋后知后觉,才发现七阿哥对自己的忌惮,许是那个时候就有了。 只是再有一次,她依旧会如此选择。 父母娇养了十几年,嫁进皇家,可以不受宠,却不能窝窝囊囊的过日子。 真要那样,别说她自己被人瞧不起,连带着娘家都要被人轻鄙…… 三福晋笑道:“咱们性子倒是一样一样的,都是家里娇宠着长大,吃不得委屈。” 区别是,三福晋的婆婆是荣嫔,老资格主位,当时将三福晋压得死死的。 七福晋这里,两个婆婆,反倒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三福晋磨光了棱角,七福晋因没有儿子,境遇也寻常。 九格格听着嫂子们说话,有些恍惚。 这怎么像是书上提及的“一笑泯恩仇”? 只是说话的人是三福晋,就让人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因为真要说起来,三福晋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鲜少与人真正对上。 这些年,也没听说她跟哪个妯娌真正有嫌隙。 今儿这一本正经地陪了一圈不是,总觉得有些过了。 倒像是故意给大家看的。 这…… 换成八福晋说,倒是更应景…… 舒舒在旁看着,也是差不多的念头。 舒舒对这位堂姐也有些了解,不由沉思起来。 这怎么看着有些心虚呢? 三福晋做什么了? 田氏…… 难道是收拾那个田格格了? 那不与大家相干。 只是田格格还怀着孩子,那就是护身符。 三福晋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害皇家血脉…… 一时之间,舒舒还真是猜不出三福晋这样行事的缘故。 外屋有了动静。 周松带了热水房的人抬水过来。 “洗三”的吉时要到了。 除了舒舒被勒令待在屋子里,其他人又回到厅上。 小棠抱着小阿哥,从南屋出来。 大家齐齐地望过去。 这就是七斤半的胖小子?! 看着真是跟寻常人家的满月娃不差什么。 要不是这孩子的眉眼在这里摆着,这叫外人看了,还真是要想一想会不会出身有什么蹊跷。 九格格本就喜欢前头的三个侄儿侄女,看着这白胖精致的小侄儿,移不开眼。 大福晋看着小阿哥,想到民间的传言,生出个念头来…… 下一更,明天中午,打滚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