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有点乱。” 林霄梗着脖子,坦白道。 王宇博不了解基层乱象,不知道底层百姓的生存现状。 林霄觉得有义务让他知道,不要被牵着鼻子走。 “乱?” 王宇博拧紧眉头,语气有了波动。 “方式粗暴,蛮打蛮干,许多村民无家可归,又没有考虑群众需求,没有营生的村民们只能聚集在在西陵街摆摊,乱象频出。这就是一个大蛋糕,好多人都想分一杯羹。” “够了。” 王宇博一声轻喝,气氛瞬间凝固。 林霄闭嘴,察觉到王宇博很愤怒。 王宇博意识到失态,须臾恢复温和的笑容,“为了赶工,事急从权,确实会有一些小问题。” “不是小问题,是大问题。” 王宇博狠狠瞪了林霄一眼,林霄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说话不能图一时之快。困难只是暂时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要项目落地后,城市面貌将焕然一新,经济即将进入快车道。”王宇博雄心勃勃,脸上不由洋溢着笑容。 “……” 林霄总感觉不对劲。 就算为了发展,那些人确实遭受了灾难痛苦。 一句轻飘飘的忍一忍就完事了? 那些苦难真的能当没经历过吗? 就算结果是好的,但过程是错的,那就是好的吗? 王宇博和韩俊材的意思一样,都是只看重项目结果,至于过程究竟怎么样,根本就不关心。 或者说根本就无所谓。 站在顶端的权贵,为什么要俯下高贵的身子,去看看底层的肮脏? 也不怕污了眼睛。 为了发展而发展,为了数据而发展,这能发展得好吗? 林霄心里涌起无数个问号。 “我怎么听人说,东陵片区是你提出的?” 王宇博话锋一转,神情严肃,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在林霄身上。 林霄心头一紧,“您肯定听错了,这怎么可能,就是瞎传的。” “我知道是谣言,也不知道是哪个别有用心的贼人胡言乱语。这项目是县里的大项目,花费了多少人的心血。杨载在的时候,他都不敢说是他一个人提出的。” 王宇博拍了拍林霄的肩膀,眼眸深邃无比,好似一个黑洞要把林霄的魂魄吸进去。 林霄打了个哆嗦。 王宇博变了。 他强忍苦闷,拱手作揖,“多亏王县长殚心竭虑,牵头负责,强力推动,天鼎县才有了这么好的发展局面。” 王宇博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摆摆手,佯装谦虚,“还是庄书记指示的好。” 庄书记指示,王县长干。 这功劳就妥了。 …… 天阴沉沉的,好似笼罩一层灰纱。 也给天地万物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纱。 闷闷的,沉沉的。 杨自珍背手走进林霄办公室,身后跟着徐爆牛,环视一圈,唏嘘道: “林书记,你这办公室太简陋了,空荡荡的,我还以为到了哪个科员的办公室。啧啧啧,我都跟你说了一定要搞好关系,没人送字画吧。人缘差怎么做工作,堂堂一个副书记,这么简陋,莫不是离心背德。” 林霄抬眼看了下杨自珍,声音平静,“不劳费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墙壁素净,我心里也素净。字画挂墙上,尽是冠冕堂皇,给别人看,自己心里却忘了。我记得你墙上挂着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倒要好好学习。” 杨自珍被噎了下,冷笑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费乡长让我告诉你,给你放七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林霄身体一震。 杨自珍双手负后,阴阳怪气道:“乡长对你真好,不像我,非让我分管那么多部门,说我德高望重,多担些担子。” “这是乡长看重您。” 徐爆牛眯着眼睛媚笑道,“托您的福,我要管理食堂了。林书记,以后想开小灶,记得跟我打声招呼。” “累啊。你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不像林霄年富力强,真羡慕你能回去休假。” 杨自珍嘴角上扬露出讥诮。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慢走不送。” 林霄低头看书,平静道。 “我还不稀罕。” 杨自珍撇撇嘴,摇头晃脑走出门。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哈哈哈哈。” 得意的声音遥遥传来,书本被捏紧,眼眸冰冷。 这哪里是放假,分明就是敲打。 夜里。 一颗石头砸破窗户,打破宁静。 徐美琴吓得魂飞魄散。 林顺国急匆匆走到窗边,探头望去,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笑哈哈走在路上。 “王八羔子,是不是你们砸的?” 林顺国大骂,就要冲下去找他们算账。 那些人一点都不怕,还哈哈大笑。 徐美琴赶忙拉住林顺国,“他们人多,太危险了,不要下去。” 黑灯瞎火,谁知道藏着什么花招。 第二天,林霄闻讯从宿舍赶到家,看到被砸的稀碎的窗户,一地的碎渣,火冒三丈,立刻报警。 不一会,公安过来调查,没查到线索,说是小混混闲得无聊。 黑灯瞎火,没有监控,根本找不到人,只能不了了之。 林霄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安全,林霄陪父母暂时先回老家待几天。 反正他也放假了,无事可干。 …… 北园镇,远陵村。 今天冬至。 自古以来就有冬至扫墓的习俗。 林顺国拿着锄头在田里栽菜,徐美琴拿着水壶浇水。 田里种了地瓜、豆角、菊花菜,郁郁葱葱。 还搭了个木架,黄瓜藤攀延而上,一根根翠绿黄瓜吊在半空,沾着晶莹水珠。 徐美琴拿起毛巾,擦了擦林顺国额头的汗水。 两人幸福一笑。 “还是种田舒服,得劲。”林顺国开心道。 “没出息。都身家近百万,还念着种地。” 徐美琴莞尔一笑,眼角纹绽放,依稀能看出少女时候的漂亮模样,风韵犹存。 现在小灵通业务红红火火,其实早就可以享清福了。 老两口闲不住,就喜欢往田里跑。 “顺国,还在伺候你家这几亩田啊。” 村道上站着一个身材匀称,看起来40 多岁的中年妇女,身穿蓝色v领针织衫和棕色包臀裙,圆脸,丹凤眼,微黄小波浪头发,妆容精致,穿着时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