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不再和洛长安说话,而是提起了木桶下了石阶,打算去后院山里取些山泉水,上任前,过些山野村夫的散漫日子,挺好,进京后,是横着出城门还是竖着出就不知道了。
洛长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轻轻咳嗽一声,声音也因火伤而难听极了,“我看了看,你这院子在岛上,我没那个本事游出去。还是得和你打个商量,用你的船把我送到京城,然后借给我点银子,剩下我自己回宫就可以了。回头还你钱,渡船费也给你。”
沈清川如听到了什么异想天开的笑话似的,大笑道:“要求还挺多的,又是送你到京城,又是借你点银子的。是个大美人也算了,关键还毁了容,嗓子也烧坏了。我图你点什么?”
洛长安听出他不感兴趣,便说道:“帝君待我情深意重,回头必会重谢。”
沈清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情深意重?天早变了。他声音也沉了几分,“笨女人。”
洛长安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又道:“你瞧,我此刻真是身无分文,没有谈判筹码,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我白家府邸也有的是钱银,只不过你得先帮我,回去了,我才能相谢。”
沈清川将手臂一抱,“既然你磨破头皮也想回宫,那这样吧,你如果可以挑二十桶水上去这个百级石阶,把院子里的水缸给我打满了山泉水,我就答应出船送你进京。”
洛长安看了看这水桶,少说能装三十斤水,二十桶水就是将近六百斤水,来回往复百级石阶二十来回,说真的,她这体质很难做到,她没有认输,她必须回去,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她将衣襟里那个凶手的玉坠子攥了攥,说道:“好的。”
沈清川将水桶递给了洛长安,随即他便回到院子里,拿了本书坐在树荫下看了起来。
山体上有着石缝,从缝隙中往下流着涓涓山泉水,洛长安便将木桶放在地上,自石缝之内,往木桶里接着山泉水,她没有敷衍,将水接的齐着桶沿,她将第一桶水顺着百级石阶提上去倒进水缸里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自小在爹娘手底下没干过重活,在帝君的宠爱下娇惯习惯了更是没有干过重活,此时干的苦力大抵是这辈子最重的。
沈清川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样的千金之躯,身娇肉贵的,反正她坚持不过三桶水。
洛长安身体真的很差,原来一直让沧淼用药养着,这半年断了药,小腹上的剑伤加上生养孩子的刀口,以及身体各处的伤疤似乎都有隐疾复萌之态,她连提了三桶水,正午日头下,她出了浑身的汗,汗珠自面颊上不住地滚落,衣衫也被汗水浸湿透了,轮廓美好。
沈清川见了腰际轮廓,便避嫌地别开了目光,然而,对帝千傲的女人,需要尊重吗,他又将目光落回了洛长安的身上。
洛长安没有投降,她将第三桶水倒进水缸内再度下去石阶去后山打水,沈清川便将书放在了桌上,目光随着她的背影看去了,这女人这么倔的吗。
洛长安数得很清楚,她提到第八桶水的时候,已经觉得头晕目眩,手脚颤抖了,但她真的想早点回家,也想尽早手刃仇人,她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她提到第十三桶水已经肉眼可见的手臂打颤的时候。
沈清川坐不住了,他立起身来,沉声道:“不要提了。”
洛长安一怔,唇瓣发白,面颊上也毫无血色,“还有七桶水。你别想食言!我提完了,搭你船回京的。”
沈清川眉心蹙起来,又道:“我说了,别继续提了。”
“你说了不算。洛长安说得算。”洛长安对他摆摆手。
她没有理他,继续把剩余的七桶山泉水一鼓作气提上来倒进了缸里,正好将水缸盛满了,她把水桶倏地放在地上,水桶打了几个旋转,倏地软倒坐在石阶上,累瘫了,眯着眼睛看着沈清川,喘着粗气道:“二十桶,我提完了。你什么时候送我进京?”
“既然你这么着急回去。我不日便要去京赴任,带上你吧。路上会经过时江渡口,从时江渡口下去,从长安城渡口上岸。”沈清川说着,他调笑道:“对今上真是死心塌地啊。”
洛长安靠在石柱上,没有说话,离开他一百七十五天零五个时辰了。他在做什么,是否四处找她不到,担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