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姑不知帝君回来了,后夜起了风,她原打算进主卧来检查窗子可关严了,进屋刚步至屏风,便见地上散落着龙袍,龙靴,以及她逼着给洛长安穿的那件极容易穿脱的真丝里衣。
又听有隐隐的帝后的对话声。
“朕心烦,方才手底没有轻重,委屈么。”
“不会委屈,想替你分担。”
梅姑姑没声张,反而转脚就出去了,出门正好见海胤从廊角转来,便迎了过去,“如何帝君到了不听你通传?害我差点进了屏风里去!”
海胤笑道:“帝君出御书房就三更了,那腿脚比我快多了,我哪里跟得上,我回来人已经进卧室去了。再通传就没意义了不是。怎样,小公主有戏了吗?”
梅姑姑双手合十道:“有我出马,肯定有戏,两人总算是好了!正在屋里说体己话呢。求神拜佛,再不要出岔子了!”
待清晨时分,洛长安和帝千傲都将洁白的里衣穿了,她穿里衣的过程因为他落在她锁骨的细吻而变得艰难,但听他吐口气道:“累死了。忙了一夜。”
洛长安红透了耳根,倒也不知说些什么。
帝千傲凝着她面颊,“朕说的是密函和急报。皇后想偏了。和皇后是解压,不会累。”
“出了何事?”洛长安见他眉心紧蹙,面色也沉重不已,便帮他揉着额际。
“西冲河道沿岸爆发了鼠疫,数以万记的老百姓或死或病,加上骤雨,病源四处流动,扩散极快。缺衣缺粮,一团乱。”帝千傲揉着眉骨,随即看看天色,该早朝了,“皇后,这些年连年战事,好容易以为平了天下,岂料内乱又起,背地里自称为王的也不是没有,眼下又鼠疫盛行,朕称职么?”
洛长安虽然听见西冲河道几字有心悸惶惶之感,却毫不迟疑道:“称职。帝君是最称职的君主。无论是什么困难险阻,洛长安会和您一起并肩度过的。管他什么邪魔外道,唯帝君是人间正道!洛长安、帝槿禾、帝槿风,都会举双手支持您的!”
帝千傲心中猛地一动,似得到了巨大的鼓舞,揉揉她的发顶,“有力气了,走了,上朝!”
“嗯。帝君加油!”洛长安将手攥成拳,给他鼓舞士气。
待帝千傲步出屋去,洛长安连忙将自己收拾起来,交代梅姑姑道:“梅姑姑,你稍后将槿禾送去国子监,我要马上去趟布阁,突发鼠疫,灾祸横行,百姓缺衣缺粮,白家什么没有,衣服布匹却不缺少。我教我哥去置办衣物捐赠出去为帝君解忧,我要为帝君倾我所能。”
“好的。”梅姑姑刚踏出屋门,便住步了,对洛长安摆了摆手,“过来瞧瞧,有腿脚勤快的,一早儿就在龙寝外湖畔邂逅帝君了。”
洛长安走到近前,看了过去。
帝千傲刚出龙寝外的小花园,忽然听得有女子声线拿捏,在诵读着他于七年前作得一首小诗,正读到末尾几句句,“……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百阶云梯凤凰台”
帝千傲听见了自己七年前夜里聊赖念及彼时仍不属于自己的洛长安时所做的随笔中的几句,便驻足了,将眸子朝着花园里看去。
就见梅花傲雪绚烂处,杨清灵正负手在湖边,轻轻的咏读着,发丝被风吹的舞动着,身段明显是拿捏出一副学究的模样,动机明显,他觉得失笑,他这么好得手?
海胤悄悄的打量了帝君一眼,帝君竟驻足了,到底现在的小姑娘心眼多啊,知道用帝君的亲笔诗留人了。
杨清灵最近以侍候太后之名在坤宁宫长住,平时常在各处走动,见帝君驻足,心中欣喜不已,忙紧步上前,行礼问安道:“清灵见过帝君,清灵是来……给皇后娘娘来说话解闷儿来的。”
帝千傲哪里不知她心思,女人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心如明镜,只存在他想不想给而已,唯有皇后和他共担风雨,其余多数女子都如杨清灵一样不问国事,只求恩宠罢了,他眉宇已有几分厌色,“对朕做了功课了。朕的随笔总计二百余首,会背几首?”
杨清灵竟不卑不亢的洒脱笑道:“昨夜里突击,背了十二首,来的路上忘了三首,现下还记得九首。您若再迟会儿路过,怕是只剩七八首了。”
“倒诚实。”帝千傲没料到小表妹豁出去破罐破摔,有些微意外,国事之下,又因西冲河道引起旧时与护国公不快的记忆,此时被这幼稚的小孩儿毫无心术的傻样逗的莞尔,轻松些微。
杨清灵吐吐舌头,俏皮道:“哥哥,帝君哥哥,反正我瞒不过您的。不如老实招了!”
帝千傲扬眉,“几岁了。”
“刚满十七。”
“是年龄了,回头朕给你指个好人家。”帝千傲缓缓说着。
杨清灵颔首,古灵精怪道:“好呀。指出去了,就不烦您了,万要指个比哥哥更出色的,不然清灵不嫁。”
帝千傲眉心蹙了蹙,没再说什么,便又朝御书房走,只回了头又向她睇一眼,方道:“问你父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