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北风萧萧,听着承瑞满腔愤慨,晚晴有些喝醉了。她光着脚丫子,跪爬到窗边放下支杆。她的脑袋浑浑噩噩,身子像飘了起来,倒头一歪,便栽进软榻里。见她娇痴浪荡,承瑞烦闷的心忽而柔软了,什么四国,什么庄礽,通通乃明日之事,眼下懒得理会。
他眼角猩红,囫囵道:“肩膀还痛吗?”
晚晴顺势往侧一翻,滚到膳桌旁,屈起膝盖,双手枕在头下,仰面望着承瑞,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她的碎发沾满了面颊,承瑞伸手拂开,竟也笑了,轻声道:“假小子”
他第一次见她,她脱了鞋爬在树丫缝,隔着郁郁葱葱的绿色,眼波流转。
晚晴阖着眼,折起的双膝一开一合的晃动,低低笑道:“俏公子”
她第一次见他,他站在树底下,宽大的阔袖和裙摆在风里雀雀欲飞。
承瑞忍不住压身吻她,耳侧仿佛是域林滔滔如雷的风动声。他的吻轻而柔,渐渐失了控制。晚晴惬意的躺着,任由他的舌尖在唇齿间翻滚。冬夜凄寒苦冷,不知从哪儿卷来的一袭清风,仰或是少了豆油,油灯恍然熄灭,唯剩窗外冷辉淡淡斜入,将枯枝疏影映在纱窗上,闻风微动,如一副淡墨挥洒的冬夜寒月图。
第二天日上三竿,花白的太阳晒到了晚晴脸上。她头痛欲裂,勉强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未着寸缕,便喊:“兰烬,拿我的衣服来。”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兰烬,而是承瑞。
他手里端着木碗和白巾,道:“躺下。”
晚晴仍觉羞涩,躲进被中,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她问:“兰烬呢?”承瑞已行至榻旁,话不多说,便扯开她半身的锦被。肌肤如凝,酥胸半露,晚晴急道:“门还没关!”
承瑞道:“没人敢进来。”他用指尖往碗中挑了点白中带黄的浆水,细细往晚晴肩上抹去,问:“我的手凉吗?”
晚晴摇头,疑惑道:“你给我涂的是什么药,怎么有一股腥味?”
承瑞神态认真,似乎在做世上最紧要的一件事。他道:“这是狗脑。大庄早有传言,如果人被狗咬了,必须拿咬人的狗脑敷伤口,否则人也会像狗一样咬人。”
晚晴乖乖的由他摆弄,惊道:“那条狗是我在街上偶然遇见的,你怎么”
承瑞边用白巾包住伤口,边道:“我和江无带着亲兵营找了一上午才找到,闹得四处鸡飞狗跳我警告你,以后可不许再鲁莽了。”
难怪一大早不见了人影,原来是找狗脑去了。晚晴心生感动,道:“以后绝对不敢了,除非是咬你,不然我谁都不救,我保证!”
承瑞帮她盖好被子,冷着脸道:“如果有疯狗咬我,我自然会想办法杀了它。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人,你要的,是保全你自己。明白吗?”
晚晴俏眼斜瞪,嘟嘴道:“明白了,明白了!”
承瑞见她一副顽皮模样,到底是笑了笑,道:“我让兰烬过来伺候你穿戴。”
太子府门窗大敞,宫人们里里外外的忙碌。漆金的匾额被取下,换上朱漆大字“醇郡王府。”后院中鸡飞狗跳,除去太子妃已另居别苑,仍有数姬妾苟且住在府内,无处安身。庄礽吃吃发笑,裹着貂皮长袍歪在亭中睡榻里,细眼瞥着底下一众的绫罗女子。
他道:“你们都是太子的旧人,如今太子故去,依照大庄的惯例,该打发你们去寺庙安身”姬妾们闻言,一个个瑟瑟发抖。穿莺色衣衫的姑娘忍耐不住,噗通一跪,道:“求郡王饶命,求郡王怜惜,寺庙里伶仃孤独,臣妾愿死不去。”
莺衣姑娘哀哀戚戚的抽泣,惹出旁人眼泪。
庄礽身弱畏冷,双脚裹着毛袜搁在火盆架上,怀里抱着金漆铜手炉,周身屏风围绕,有无数丫鬟伺候。他语气慵懒,轻轻脱口道:“既如此,那就去死吧。”
新上任的两个总管太监相视一望,立即朝底下奴才使眼色。人堆里快步走出数名太监,手中拿着绳索白布,几下便将人捆住。莺衣姑娘顿时面如土灰,她曾是太子的宠妾,也曾仗着几分姿色,在后院里作威作福,连太子妃也不能拿她怎样。
她本欲吸引庄礽注意,哪知道
她局促片刻,直待被人拖着往外,仿佛才明白过来,顿时大哭道:“郡王饶命,臣妾一时失言,臣妾愿意去寺庙,臣妾”她的求饶声渐渐出了院门,变成凄厉的恸哭,庄礽听着烦人,闷声道:“让她闭嘴!”一时有太监灰溜出去,很快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