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安没有说话。
一袭白衣的千雪走到了洛川和孟草儿中间,将两者交汇的目光隔开。
洛川便又看回到孟子安身上,只是面上也没了笑容,「至于说战败了与城同灭,战胜了鸟尽弓藏,更是无稽之谈。你若败了,或者死了,自有人顶替你的位置站在照水城城墙之上,与南夷死战,照水城不是河玉城,离郡也不是永昌,就凭南夷那些蛇虫鼠蚁,凭什么灭我洛川的城?!至于你若胜了,那必是我洛川先胜于河玉城,区区一座照水城的将军,洛某为何容不得你?!」
他将双手握拳压在膝盖上,整个上身向前倾,「子安将军,我希望你搞明白一件事情,此时此刻,并非洛某求着你孟子安去照水城为将,求着你去给照水城数百万百姓一个活法,那照水城里,有你的挚爱亲朋,兄弟袍泽,有北上流民多一线的生机,有河玉城万一能够被收复的机会,这些东西,不是只有我洛川在乎的,你孟子安也在乎!」
洛川敲了敲自己的胸甲,又伸手虚点了点孟子安的胸膛,接着道,「至于说你所担心的那些事情,洛某实话实说,就是今天,就在这里,洛某便是与你敞开心扉谈上个三天三夜,也无法将之根除,可眼下南夷会给你我时间慢慢的建立那般的信任吗?」
「不可能!」洛川将手凌空一挥,「就在你我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说不得南夷的兽潮大军已经逼近未名城,照水城外也已经兽影重重。既不能在短时间内建立那样的信任,你我何不速速决断,从心而为?我赌你孟子安胸膛里尚存着七分血性,大敌已至,外辱当前,你可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都为我人族将照水城守好,如此,不但照水城以北仍是人族可以安居的修养之地,我离郡大军南下河玉城之后,北归至益城的退路也可以稳固无虞!」
「而你则赌我洛川,」洛川右手握拳,在自己的胸甲上用力的敲了两下,「赌我既不曾在益城之战趁人之危,又要倾起精锐大军,冒着巨大的风险去与南夷一战,当是个以人族为先言而有信之人,不会出尔反尔,过河拆桥,甚至于伤及你的家人,更不会昧了你的军功!不该是你的,你便是拿刀架在洛某的脖子上,你也得不到,但该是你的,那便是天下人全都反对,洛某也定会给你!子安将军,洛某这一份坦诚,可值些钱否?」
孟子安静静的盯着洛川一番言语动作,等洛川将话全都说完,便转身回到牢笼深处。
始终站在洛川身后沉默听着的杜水生见状上前一步劝道,「将军!太守大人一入益城连夏宫都不曾深入就来了这里见您,何等不易,您!」
洛川一抬手,打断了杜水生下面的话,他盯着孟子安的背影看了看,将双手复又压在膝盖上,就要起身。
孟子安却弯腰从茅草铺就的床铺下某个角落里取出一坛子酒来,放在耳边晃了晃,然后又取了两个酒碗,用袖子内里的位置擦了擦,转身来到先前的位置坐下,先将一只酒碗倒满,小心的从栅栏间隙送出去,放在洛川面前,然后剩下的,就只够给自己的碗里倒了个半满,他举起酒碗问洛川道,「太守大人,可曾喝过这橘子洲?」
洛川摇头,举起酒碗看了一眼,只见杯中酒水色泽黄嫩,仰头就是一口,这酒入口绵柔,酸甜适度,好似寻常果酒一般爽口,可等到将口中酒水一股脑咽下去,从喉头直到腹中,就似燃起了一股火焰,让人不由得呼出一口气来,却是芳香异常。
洛川不禁低头去看碗中酒水,道,「好烈的酒。」
孟子安哈哈大笑,一扫方才安静的模样,姿态豪放,「太守大人,在我看来,有些人,便如同此酒,初听时,只觉得青涩稚嫩,提不起兴趣,再闻时,已如烈火焚心,让人不能直视。孟某年少时,酷爱此酒,更爱死了那句英雄不问出身,如今见
着洛太守,便又觉得豪杰无谓年少,也是一般意思,」他举起酒碗,朝着洛川,如同江湖豪客一般敬了一敬,「太守大人问那一番坦诚可值钱否,孟某不知,只知道若是你我可以对饮一碗,该当是这橘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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