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江揣摩着赵无忌话里的意思,微微皱眉,“你觉得太守大人此番动用雷霆手段,还是有些不妥?”
赵无忌道,“不是妥与不妥,以太守大人如今的权威,便是真的当朝震怒,将闫家那些个家族子弟一个个拉出来砍了,又如何?只是如此雷霆之威过后,闫铁鹰势必要从监察主官的位置上滚下去,这个位置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变化,才是值得考虑的事情。”
他看一眼四周,然后将声音传入罗江的耳朵,“如今这朝堂之上的重臣之列,以郡丞窦秋实为首,加上司农官陈雨和司库官谢无伤,三人所在家族都是近百多年才得太守之恩新兴崛起的家族,根基底蕴并不扎实,可以说一家荣辱,大半都要落在太守大人的恩宠之上,可是司户主官周仲青所在的周家,司户主官公孙润泽所在的公孙家,监察主官闫铁鹰所在的闫家,却是自九百年前一直绵延至今的世家贵族,以及鲁家、宋家、吕家,和勉强可以踏入此列的司律副官木泽言的木家之类,人脉之广,底蕴之深,彼此血脉关联之重,几乎自成一体。”
罗江听得渐渐皱眉,赵无忌却是轻轻一叹,继续道,“在过去的两百年里,历任太守都有削弱世家贵族在朝堂之上影响力的作为,多数收效甚微,到了前任太守大人,依仗自身声望之隆,手段之巧,才硬生生将谢、陈、窦这三家扶上了顶级家族的行列,可要说能够与世家权贵阵营抗衡,却是天方夜谭,直到咱们这位年轻的太守登上主位,一切便都不同了。”
赵无忌苦笑一声,“先是携四方大军之威登位,立刻便将世家贵族中影响力不算太大的司律主官林济台一家杀得几近断绝,若说这林家还是前任太守特意为他留下立威的,而后他南征北战,捷报频传,硬是带着一身杀伐气,连消带打,将窦秋实推上了郡丞高位,一番操作之后让新兴贵族真正能够与世家贵族抗衡,就绝对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狠手!”
“原本事情发展到这里也便算是结了,”赵无忌深深叹息,“可偏偏那个蠢不可及的闫铁鹰经过了前番敲打竟然还不长记性,竟在这个时候又跳了出来,这一下监察主官的位置也要空缺出来,若是太守大人将这样要命的位置也交给了新兴的某个家族,世家贵族们还能坐得住?怕不是人人自危!”
罗江没有理会赵无忌后面的话,道,“若是如此,将那闫铁鹰替干掉以后,将监察主官的位置交给鲁家、宋家之类的,不就重归平衡?”
赵无忌忽的笑了,“你说的那种平衡,与我之前想得一样,仍是朝堂之上文官体系之中新旧两党之间的小平衡,而太守大人此番要动雷霆手段想要的,却是整个朝堂,甚至朝堂之外这一盘大棋之上的大平衡,”他伸手指了指罗江,又指了指自己,“你所在的罗家,和我所在的赵家,是新是旧啊?”
罗江顿时愕然,“这”
“军政殊途,原本这两边的世家贵族确实怎么也算不到一个阵营,可你别忘了咱们的年轻太守,还推行了个文武举的!这小小一个文武举之下,这朝堂权力之争,势必变得越来越复杂难测,”赵无忌看向远空,声音里,似乎都带着一种深深感慨的惊叹,“届时,恐怕唯有太守一人心里,才知道什么是平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