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常州。 原本属于边郡山北郡中部地区的首府同城,如今归属于山南郡,成了山南郡的北部边城。 再往北,已是一片荒芜,连一个人都不可能再有了。 同城的城墙,高耸而厚重,北面城墙之上,沟壑坑洼,间有焦黑腐蚀的痕迹,明显是新鲜留在上面的,战争的颜色。 此时的北城门楼上,城墙垛边,站着一个穿了明光白甲的魁梧男人,他长发高束,不戴头盔,眉毛浓密,眼睛匀长,留着一点短须,看起来自有一股威严,双手压在面前的宽大重剑之上,以剑拄地,了望北方,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在这样的北方,初冬的寒意早已凌冽刺骨,刮在人的脸颊上,活似要生生剜去一块皮肉。 城墙之下,一队精锐士卒护卫着一个穿了将军铠甲的大汉匆匆而来,城门边驻守的士卒遥遥的向他行礼,也只是一挥手应了,便大步而过。 那将军国字脸庞,浓眉长须,腰挎重剑,走起路来虎步龙行,来到城墙边上回头压了压手,身后精锐便如施展了定身符一般停在原地,任冷风吹过,不动分毫。 将军自己则快步上了城墙,来到拄剑的魁梧男人身边,被冻得通红的脸上涌现笑容,一抱拳道,“姬河心,见过兄长!” 拄剑的魁梧男人扭头去看那自称姬河心的将军,见他脸上唇上都有了干裂的痕迹,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清瘦了。” 姬河心闻言嘿然一笑,拍了拍胸膛道,“这如何能叫清瘦,分明是比在济城时精壮了许多,只是那时日日玩乐,早不知这同城,才是好男儿该来的地方罢了!” 拄剑的魁梧男人面上露出一点笑容,再在姬河心肩上轻轻拍了拍,而后仍旧双手拄剑,去看北方,“近来北夷来犯的,应当没有那么频繁?” 姬河心与魁梧男人并肩而立,同样看向北方,“已无大妖露面,零零散散的,试图趁夜潜入城内的,倒也不足为虑。” 拄剑的魁梧男人点头道,“此前那一战,山上客们虽说是输了一筹,可到底也让北夷方面损失不少,如今他们又将视线投向了苍山郡,我们这边的压力自会小上许多,可如今这世道,切不可掉以轻心,看护大阵的人,更要小心一些,万不可如南面那河玉城一般,遭了算计。” 姬河心点头,面上神色谨慎了许多,嘴里的话却仍是那般模样,“兄长放心,我安排了不止一人从多个方位看护大阵,决计不会让大阵出了岔子,何况北夷不似南夷阴险,那种手段,以它们的脑子也未必想得出来!”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魁梧男人问道,“倒是那河玉城,这几日听说,是失而复得了?!” 拄剑的魁梧男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离郡太守洛川亲征河玉城,大胜,收复河玉城之余,将南夷再度赶回了十万大山。” “啧啧啧,”姬河心用力握住腰间重剑的剑柄,摇头赞叹道,“竟是真的收复了河玉城,这个离郡太守似乎也才刚登位不久,年纪轻轻,着实了得啊!不过”他又疑问道,“南夷也非是没有天妖坐镇的,那河玉城被收复,就没有引得后续天妖报复?” 拄剑的魁梧男人摇头,“那一战,应是有天妖出手的,然而,南夷还是败了。” 姬河心蓦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呆呆盯着北方苍茫的天地,久久不能言语。 拄剑的魁梧男人见姬河心不再言语,便侧头去看了看他,轻声道,“我人族占据中洲沃土已有九百载,自然不可能真的只靠了吕祖一人,人族底蕴亦十分雄厚,只不过” 姬河心看向魁梧男人,魁梧男人却看向了北方。 “兄长,”姬河心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只不过什么?” 拄剑的魁梧男人轻轻一笑,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面前这惨淡的天地,“只不过与我们无关。” 姬河心却笑不出来,半晌沉寂,才又挺了挺胸膛,重新与魁梧男人一道并肩看向北方,“与我们无关便与我们无关吧,他们走他们的道,我们守我们的城。” 拄剑的魁梧男人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起这个话题,而是道,“城内百姓,可还在逃?” 姬河心点了点头,颇有些沉重的道,“嗯,不过边城嘛,总是养不住很多百姓的,”他看向魁梧男人问道,“南面如何?” 拄剑的魁梧男人道,“已命郡丞府衙通告全郡,不许百姓南迁,可还是有人偷偷跨越边界往南去。” 姬河心深深蹙眉,怒道,“这样的百姓,咱们” 拄剑的魁梧男人抬手打断了姬河心下面想要说的话,“百姓如此,也怪不得,只恨这世道崩坏,四夷张狂,”他轻轻一叹道,“只不过,我们也确实不能让百姓继续流失下去,否则那些高高在上的,恐怕就越发不会将目光投注在这北疆山河之上了” 姬河心点了点头,神情沉重。 兄弟二人就在这城墙上又吹了一阵冷风,拄剑的魁梧男人才再次开口,“江东虞家的战车军已经北上,不日便会抵达同城,届时我会派出一支军队,连同山上宗门以及望川剑修与他们一起,自此北上,直到怒江,探明此间一切妖夷聚集之地,其弱者便横扫剿灭,遇强者则暂避其锋,你作为同城将军驻守于此为大军守好后路,调节补给,不得出城,亦不得延误,切记切记。” 姬河心闻言精神为之振奋,点头抱拳道,“末将,遵太守令!” 他抬头看一眼魁梧男人坚毅的侧脸,忽的冷然而笑道,“兄长如此作为,届时那中京城里的小皇帝,总不能再推脱了该是兄长的封赏!!” 拄剑的魁梧男人道,“这便要先看看他,如何对待南面那位收复了失地的离郡太守了,此前,他可是给那离郡太守找过麻烦的。” “哼,”姬河心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帝国山河破碎,他不能给予支援也就罢了,安坐在中京城皇宫的龙椅上,还要给戍守边疆的有功之臣找麻烦,依我看,和他老爹也是一个模样,根本不必对他们存有任何希望。” 拄剑的魁梧男人道,“离郡太守收复了河玉城,有功不假,可对于中京城里的皇帝而言,他顺势将整个永昌郡收入囊中,大概要更加令皇帝痛恨一些,所以我们且看看吧,且看看,看看这位年轻皇帝和他背后那位太后娘娘,将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