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章青铜城(2)
巨大的房间以整面墙作为投放影像的地方,幽幽的蓝光照亮男人的脸。
男人懒散落寞的靠在座椅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小小的圆桌,桌面上摆着一瓶名贵的红酒。高脚杯有两只,都已经被男人倒满。
身边有一张空着的座椅。似乎还在等人来。
屏幕上投放的是糙点严重的画面,摩尼亚赫号上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潜的准备工作。路明非一直在做深呼吸,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紧张,两柄小太刀塞在他的潜水服腰带上。
另一个准备下潜的是楚子航,他的表情仍旧看不出半点破绽,只是在努力把他的日本刀也挂在身上。
“直接去叩响一位尊贵初代种的大门?”男人举起一支酒杯,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粗糙得就像被长风蚀化的岩石。“而且这两人是临时征召来的,甚至只进行了短短几次的下潜训练……校长比我想象得还要无谋一些。”
三维的投影光束落在男人的背后,光束中仿佛漂浮的少女轻轻把双肘支撑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下巴顶着他的脑门。
“他们只是简单的在水底布置炸弹而已,并非真正的进入青铜城的下潜。你还是那么喜欢找校长的茬。”女孩开口说道:“但在下潜人选上的确过于草率了。论水下合作的默契程度,叶胜和酒德亚纪的组合比他们专业十倍有余。”
“是啊,毕竟叶胜和酒德亚纪可是卡塞尔学院近五年以来最好的水下作业搭档。但是很不巧,鄙人在守夜人社区上发布的独家猛料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样棒的组合再也不会出现在水下作业的场合了。”男人耸了耸肩膀。
“在我面前也自称‘鄙人’吗?弗林斯殿下?而且距离下潜任务开始还要很久呢,你就在这里干坐着吗?”少女轻笑了起来,随后伸出手想要去揉乱男人的头发。
但她做不到。她的手指在那些发丝间穿过却不能扰乱半分。她永远无法触碰到男人的头发。
“别闹。”男人轻声说道,不回头他居然也能知道女孩在做什么:“多和我说说话好吗?我去了一趟芝加哥就直接回来找你了……下潜任务还要很久才开始那我们就趁机多说点话。说点什么吧,拜托。”
“好吧好吧。怎么突然想要爆料出来?”女孩问道。
“为执行部排除安全隐患咯,在这方面我可是相当热心的。”
男人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笑容:“十年前格陵兰冰海事件就是因为男女感情而让学院导致了惨重的损失,自那之后执行部纪律就严禁水下活动的搭档之间产生爱情。叶胜和酒德亚纪越界了,所以我这并非狗仔行为而是在为学院消除安全隐患。”
三维光束熄灭了,而它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已经落在了男人的身边,那张空着的座椅上。
原本穿着蓝色长裙的少女此刻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制服,蕾丝白衬衣,墨绿色滚银边的衣裙,深红色的领巾,胸口挂着“半朽世界树”的圆形黄金校徽,下方清楚地标明了她的入学时间,1999年9月。
她的手放在了男人的手里,像个母亲似的笑意温柔。
“弗林斯殿下当真这么想?”
“每次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给自己找了个妈而不是女朋友。”男人叹了口气。“而且还是这么喜欢直接牵上来啊。”
“明明是你喜欢一直牵着我的手。”女孩仍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我记得以前有时候你一直要握我的手十几个小时,松手的时候手上全是汗水。还有,我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好吧好吧,输给你了。”男人耸了耸肩。“其实我爆料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那可是初代种的府邸。青铜与火之王,端坐于炼金术的王座之上,史料记载他的青铜城中全是湮人飞灰的炼金矩阵,数不尽的杀招和陷阱。”
男人看了一眼女孩,他的眼睛里满是爱意和悲伤,随后他继续开口。
“叶胜和酒德亚纪的血统等级还不够,强行下潜到青铜城中也只会徒增伤亡而已。我知道叶胜的学科成绩都是优秀,游泳更是学院当期最好的一个,入学第二年就成为了帆船队的领队,带队从芝加哥大学手里赢回了金羊毛奖杯……但血统之间的差距就是血统之间的差距,学院中的成绩再好都没办法弥补。”
说到这里时男人停顿了一下,他伸出左手举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我们当年的血统比叶胜和酒德亚纪要优秀多了,做的准备也比他们做的要多得多。但是大家都死了,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
“别这样。”女孩儿轻声开口,“还在生气?”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吧?气愤的对象有很多,我当然可以说是校长的决策问题导致的失败,之前也曾经多次那么说过。”
“是啊,就在刚刚你还埋怨校长呢。”
“是啊。”男人露出一个苦笑,他伸出拳头放在心脏的位置,随后用力的不断敲打:“但责任全在我,我知道的。我一直在想那天如果我没有喝醉的话,也许就不会失去你了。经历过那样的痛苦,换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会把酒戒掉吧?但我居然做不到。”
“这不是你的错。”女孩伸出手,她想要制止男人的拳头,但最终还是神色黯淡地将手轻轻收了回去,“因为弗林斯殿下其实是个怀旧的人啊……不喝酒的时候总会想起我们的吧?所以才会努力的追求清醒。”
“啊……追求清醒?靠喝醉来追求清醒吗?这笑话真好笑。”男人停下敲打胸膛的拳头,转而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不用像老妈子那样开导我的,我暂时还没到那种地步。”
“可你明明有在吃药……”女孩儿委屈的开口:“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呢?”
“药?”男人愣了一下,“没有啊!我身体健康精神强大,没有需要吃药的地方。”
“不是治疗身体也不是治疗精神,我是说钙片。”女孩露出一个轻笑,“你的言灵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必须好好补钙知道吗?”
“你要把我吓死。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何出此言,而且如果我真的吃药的话你也会知道的,毕竟你连我内裤的花色都知道是什么。”男人叹了口气。
“只是开个玩笑,弗林斯殿下生气了吗?”女孩狭促的笑着,她歪着脑袋,半边头发瀑布般垂落至脚底。
“没有生气。”男人拿起酒杯,醇厚的红酒浓郁如血。
“只是觉得想你。”
“好了,不要再瞒着我了。每次你有事情瞒着我的时候都会说很想我。”女孩儿收起了笑容,“和我说实话。”
“能不说吗?或者让我扯个谎吧。”
“自从我……之后。你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所以我很不安。”女孩温柔地注视着男人:“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弗林斯殿下?”
“没什么……”
“真的?”女孩儿用好看的眼睛去看那个穿着正装却又显露出颓废模样的男人。
“没什么没什么!”男人的声音明显的烦躁起来,“老妈子一样的问问问!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出轨了行吗?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我移情别恋的那个姑娘来自芝加哥城,金发碧眼大波浪,身材火辣,比你的萝莉身板要好上太多。”
男人突然从座椅上前倾着身子,他盯着女孩儿好看的眼睛,眼角泛红:“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这样只能看着的你,牵手的时候连触摸的感觉都没有,我已经受够了伸出手只能去触摸一团空气,我、我给你倒了一杯红酒你却没有办法喝,每次都是这样……我……我受够了。”
男人的胸膛大幅度的起伏,他粗重的喘息,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颤抖。仿佛踩到捕兽夹的困兽,伤痕累累又咄咄逼人。
他不知疲倦地说着那些刺人的话,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刺伤别人还是刺伤自己。也不知最终刺伤了别人还是刺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