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办婚姻已经是过去式了老爹。”源稚生摇了摇头,“因为血统的缘故绘梨衣的生命并不会长久,但如今她的血统也已经稳定下来了,理所应当是能够享受生活了才对。”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稚生。”橘政宗露出一个苦笑,“绘梨衣的血统太过危险,而那位路明非也是久所罕有的s级血统,他们两个人结合是注定不会有幸福的。高血统的孩子有龙形畸变的概率。”
“是吗?”源稚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老爹你想得还蛮周到,虽然对他们两个很不公平。但既然是老爹你这么说的话,我会试着当一个恶毒的大舅哥的。”
“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你和绘梨衣;我也没能尽到一个大家长的责任,在家族的根基之下豢养了毒蛇。”橘政宗平静的开口:“说一千道一万都不能够免除我的罪过,说到底也只能以死来赎了。”
“老爹你就没别的想说的了么?”源稚生最后抽了一口雪茄,火星明亮耀眼的闪烁。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居然也能够忍受如此呛人的烟草味道了。
“抱歉稚生,让我带着秘密回到地狱吧,那些秘密是不能够向旁人讲述的,留我一人背负就已经足够了。”
橘政宗轻声说道:“要求按照家族的规矩来办事真的很抱歉,密党的调查团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他们为了得到我的秘密说不定还会用上洗脑之类的手段。所以我必须就在这个时候死掉。”
“把所有的秘密都带回地狱?真像是老爹你一贯的风格。”
“抱歉。”
橘政宗再次道歉,他解开和服的里衬,露出依旧结实的小腹,“本来约好事情结束以后就放你去法国卖防晒油的,再次违约真是对不起。对猛鬼众还是暂时采取怀柔的态度吧,那毕竟是和我们流着相同血脉的兄弟。还有对绘梨衣好一些,血统稳定之后就不要再限制太多她的自由了,说起来她真的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孩子。”
橘政宗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时候他不像是个黑道大家长,反而像是一个弥留之际的普通老人在交代后事。
源稚生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略微出神,橘政宗真的是一个很老的老人了,所以源稚生其实曾经想象过橘政宗的死亡。
老爹死的时候应该是在病床上吧?那个时候自己仍旧没能做到逃离日本这件事,原本西方的生活习惯在长久的耳濡目染之中也变为了一个喜好日本文化的人。
等老爹退休的时候自己应该就已经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了,和如今的老爹一样学着喝茶插花,或者练毛笔字和锻刀来修身养性,不再穿着年轻人的黑风衣而是穿着传统的和服,然后喜欢上同样穿着和服的大和抚子。
作为皇自己应该会很努力生下后代吧?毕竟要留下内三家珍贵的血统,而且他说不定会有一对双胞胎孩子。源稚生一个人的话抱不住两个孩子,所以就是他和妻子各抱一个。到时候他和妻子就各自抱着一个孩子站在老爹的病床前,身后站着夜叉和乌鸦两个家臣,樱……总之就这样听老爹在病床上絮絮叨叨的交代后事。
老爹说的断断续续于是他们就听得断断续续,该点头的时候就点头该承诺的时候就承诺,总之老爹要交代的也不外乎要当好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或者此后仍旧要好好生活之类的事情。等老爹咽气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哭,哀悼前大家长的辞世。
自己一定是会哭出来的吧?乌鸦和夜叉这两个混蛋估计只会表现出一点点的悲哀来装装样子。双胞胎孩子如果还小的话甚至不能理解亲人的离世,追问妈妈说爷爷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好看的女人就噙着泪和他们讲故事,说爷爷只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去了,那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是真正的极乐世界。
源稚生一直以为老爹的死亡会是他所想象的这个场景,但事实并非如此,老爹在死前只是一直道歉。
“以及真的很抱歉,关于稚女的事情。我亏欠了你们兄弟太多。”
雪茄还没有抽完,源稚生把它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火星四溅着随后熄灭,同时他伸手拔出老爹递给他的御神刀。
橘政宗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仰望着屋顶轻声念诵俳句,这种时候他的语气居然如同飞鸟般轻松:“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这是日本俳圣松尾芭蕉的辞世俳句改动而成,没想到他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连死的方式都这么有禅意。
橘政宗举刀扎向小腹左侧,但他没能如愿,因为负责介错的源稚生也已经挥刀。
御神刀倏然斩落,带着清冷的弧光。橘政宗血光飞溅,战栗着倒地。
那柄用来切腹的怀刃插在了地上而非腹中,因为橘政宗用来握刀的右手已经五指尽落,源稚生刀术极精,一刀斩断橘政宗的五指,却还留下短短的指根。
源稚生面无表情地收刀回鞘,他从怀里抽出手帕沿着断指根部扎紧来止血。
“是老爹你教我要怎么成为一个男人的,况且我也想听听你的理由。”他轻声开口,“调查团来也没关系的。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你,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五倍的断指之刑也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稚生。”橘政宗疼得倒吸冷气,苦笑着说道:“我所知晓的真相太过残酷,况且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你那一刀应该直接斩下我的头颅。”
“可老爹你如果死了的话就永远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了。”源稚生把手帕打了个死结,随后拍了拍橘政宗的肩膀,“绘梨衣喜欢路君,我能看得出来。况且我还做不到扮演恶毒大舅哥,还是由你来做恶毒的岳父吧。”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把那柄御神刀放在了地板上,就这样离开了醒神寺。
橘政宗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随后缓缓的坐起了身子。
他是以黑魔法和黑暗炼金术造就的影武者,但并不同于赫尔佐格手中的逼近次代种的影武者的肉体强度,所以即使是普通的刀剑也能够伤到他。这种强度是经过合理设置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扮演好橘政宗这个身份。
但在不知不觉之间,落在地上的那把切腹用的怀刃竟然悄无声息的漂浮而起,随后猛然插入了橘政宗的腹部。
橘政宗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发出声音,但一个东西死死的堵住了他的嘴巴。
断指之痛仍在,又突然遇此变故,橘政宗居然就这样昏了过去。毕竟按照普通人强度制造的影武者,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在空中有一团不易察觉的阴影。
黑暗中,一个男孩的声音轻声响起:“大概可以了,这样的出血量足够杀死他了。哥哥的建议很不错。”
“合作愉快,殿下。”酒德麻衣的声音轻声响起,“等我稍微伪造一下自杀的现场就拜托您带我离开了。冥照加剑御的想法真是天才。”
“嗯。”黑暗中,男孩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毕竟这个办法是我哥哥提出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