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下船后,李庭竹赶紧上前迎接,朱载坖笑笑说道:“临淮侯是长辈,从王妃那里算,孤还要叫临淮侯一声叔叔呢。” 李庭竹赶紧逊谢道:“殿下,礼不可废!”临淮侯将朱载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殿下怎么轻涉险地,如今这金陵城,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朱载坖笑笑说道:“临淮侯说笑了,南京可是大明的留都,又有临淮侯守备,兼掌南京中府,孤放心的很。” 李庭竹无奈的说道:“殿下有所不知,魏国公府在南京已逾百年,掌南京守备亦数十年矣。树大根深,岂是下官这个空筒子侯爷能比的。诚意伯也多年经营操江水师,岂是等闲可以比拟的。” 李庭竹这话倒不是虚言,魏国公徐家在南京经营多年,岂是等闲可比了,李家失爵数代,到嘉靖才重新复爵,是远远不能和魏国公府比的。 朱载坖笑着说道:“临淮侯岂无孤岐阳王之志乎?徐鹏举何等样人,孤在京师都知道其乃一草包耳。” 徐鹏举的草包国公大名,北自辽东,南抵海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载坖想着,李庭竹再怎么也比徐鹏举强吧。 李庭竹只是笑笑说道:“殿下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徐家真正主事之人,乃是徐锦衣,也就是东园主人。” 朱载坖当然听说过徐天赐的大名,不过他现在要刺激一下李庭竹,朱载坖说道:“当年曹国公家才是国朝勋臣中至亲之家,临淮侯岂无意乎?” 朱载坖料定李庭竹还是想要恢复李家之前的荣光,开什么玩笑,李家失爵的时光里,可是受尽了南京勋臣的白眼,就算是现在李家已经复爵,可是在南京勋臣们眼中,李家还是橘子里的蒜瓣,局外人,魏国公可不念什么同为开国六公的情义。 李庭竹说道:“殿下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殿下有什么闪失的。” 当晚朱载坖就宿在淮安府中,此时的淮安,可是运河的中心,淮扬富庶之区,一点也不逊色于苏松,扬州府更是李春芳的老家,朱载坖问道:“李学士可要回家看看?” 李春芳摇着头说道:“殿下,国事为先,岂有循私情而怠国事之理。”见李春芳拒绝,朱载坖也就没有再提,朱载坖下榻在临淮侯家中的别院里。 李庭竹替朱载坖推掉了一切应酬,晚间才来和朱载坖商量下一步行止,自淮安府到南京,可以直接走水路直抵南京,也可以走陆路过江抵达南京,李庭竹向朱载坖请示下一步的行止还有到南京之后的驻跸之处。 朱载坖说道:“孤是来祭告太祖皇帝的,一应从快,直取水路到南京才是正理。” 至于朱载坖到南京的驻跸之所,魏国公府提出将东园腾出给朱载坖居住,被李春芳当即否决,原因很简单,当年徐达死后徐辉祖继承爵位受封魏国公,靖难之变后,因反对成祖朱棣遭削爵及禁锢东园之中,后死在东园,李春芳认为此地不妥。 这下李庭竹有些犯难了,南京皇宫已经破旧,况且朱载坖若是入住皇宫,肯定是会惹得风言风语到处流传的,说不定会引起嘉靖的怀疑。 朱载坖问道:“曹国公府不能住吗?” 李庭竹不由得苦笑,本来朱载坖和临淮侯府本就是姻亲,到了南京,驻跸临淮侯府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一来是临淮侯复爵不过二十余年,家底本就不是很丰厚,原先的曹国公府还没有怎么修葺。 更重要的是,和东园一样,当年东园是禁锢徐辉祖的,而曹国公府是禁锢李景隆的,永乐二年,成祖的弟弟周王朱橚、靖难元勋成国公朱能、朝中重臣吏部尚书蹇义和刑部尚书郑赐,对李景隆展开了轮番弹劾。 成祖顺水推舟,将李景隆削爵废为庶人,全家禁足于曹国公府不得外出。甚至在迁都北京之时,还不忘将李景隆带在身边。而曹国公府就成为李家人的监狱,甚至禁锢的时间远远超过徐辉祖。 正统十三年,英宗才下旨,敕南京守备、丰城侯李贤,参赞机务、兵部侍郎徐琦等:已废曹国公李景隆家属增枝等男、妇大小三十八名,拘系年久,人情不堪。兹特推恩,悉加宽释,令于所居闲住,听其出入生理。其男女听与军民结婚嫁娶,薪米之类,悉皆住给。 所以李庭竹认为曹国公府不太适合朱载坖驻跸。 但是朱载坖明显不这么想,反正自己在南京又待不了几天,破旧一些就破旧一些吧,况且临淮侯府人丁少,相对清净,安全上也更放心些。 朱载坖当即决定就驻跸故曹国公府,也就是现在的临淮侯府,陆绎带着锦衣卫先行出发,前往曹国公。而这时候江北兵备王崇古亲自来访,对于这位明将,朱载坖当然愿意见一见,于是朱载坖在书房接见了这位江北兵备。 王崇古进来行礼后,朱载坖问道:“王兵宪(兵备道别称)夤夜前来,可是有事。” 王崇古笑着说道:“虞坡公之前去信下官,嘱托下官要协助殿下办差,故而下官前来听令。” 朱载坖笑笑,杨博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啊,趁你病要你命,恨不得帮朱载坖修理东南士绅。朱载坖只是笑笑,说道:“孤不过祭祀孝陵,哪有什么别的差事可办。” 王崇古闻言只是笑笑说:“祭祀孝陵似乎不用带着数千精骑吧?” 王崇古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朱载坖也不藏着掖着了,说道:“孤确有差事要办,只是王兵宪之兵在江北,缓不济急也。” 王崇古说道:“只要殿下给临淮侯一纸钧令,下官即提徐、邳之兵前来。” 朱载坖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王崇古及他背后的晋党合作,和王崇古商量好,王崇古提兵在南通州待命,一旦朱载坖传令,王崇古即提江北之兵借李庭竹麾下操江水师的战船直奔松江府,商议完这些后,王崇古当即告辞,朱载坖也在第二天启程奔赴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