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当然知道严嵩的话言不由衷,虽然严嵩不希望赵文华这次升的太高,但是毕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仅由右副都御史晋升为右都御史,赵文华作为浙直总督,都只能这样的话,那唐顺之等人就都要打折扣了。 眼下倭寇还远没有被平定,就是卸磨杀驴也太早了一点吧! 嘉靖明白严嵩的意思,徐阶此举无非是捧杀赵文华,东南已经有一个南京兵部尚书张经了,赵文华再加官兵部尚书,势必会让他们两人的矛盾更加大,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徐阁老打得一手好算盘。 严阁老当然也不是什么善类,既然你徐阶要玩捧杀这种手法,那严嵩就干脆替赵文华把大部分升赏都辞了,看你徐阶吃不吃得消天下悠悠之口。 嘉靖当然是对于此事喜闻乐见的,严嵩和徐阶最好斗得和乌眼鸡一样,嘉靖才能放心。 但是此事嘉靖必须做出决断,有功不赏,那不是为君之道,嘉靖于是问道:“吕阁老,你怎么看此事?” 作为内阁中存在感最低的阁老,吕本很少发表意见,这和他尴尬的处境有关,吕本是绍兴府余姚县人,又是弘治朝大学士谢迁的学生,按理说是天然和徐阶亲近的,但是他又是被严嵩举荐入阁的,很多事情要惟严嵩马首是瞻,同时他也不愿意过多的介入严嵩、徐阶之间的斗争。 所以吕阁老对于内阁之间斗争一向是采取不介入的态度,即不愿意介入内阁的斗争,甘当小透明,只等致仕,但是这次嘉靖亲自问了,吕本也不得不回答。 吕本说道:“陛下,臣以为赵文华立有大功,即当加赏,然其前以蒙天恩,拔擢浙直总督,况且之前崇明失守,赵文华作为浙直总督,也应负有责任,权衡功过后,臣以为加赵文华为刑部尚书兼右都御史,仍充总督浙直等处军务事,可荫一子国子监可也,其余人等,待详细战报到后再下部议论功。” 吕本的话基本就是再严嵩和徐阶之间取了个中间值,赵文华原来是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现在升为刑部尚书兼右都御史,也算不小的进步了,同时去掉了最烫手的宫保,改为荫一子国子监这种比较实惠的赏赐,各方都能接受。 嘉靖想了一会,说道:“吕阁老所言,甚合朕意,就照此办理吧!等到详细战报来后,再论功行赏不迟。” 等到三位阁老走后,嘉靖再次仔细查看了战报,对于东南形势,嘉靖现在认为无甚大事了,看来倭寇也不过如此,只要大明调集精锐,倭寇是决计打不过大明精锐的。 眼下就是盘踞嘉兴的大股倭寇尚待解决了,在嘉靖看来,张经现在坐拥重兵,整日里就和倭寇对峙,靡费国帑,顿大兵于此,已经不能容忍了。 嘉靖决定继续催促张经剿灭大股倭寇,还东南安宁。 东南的战报传来,整个京师都是一片欢腾之声,嘉靖还特意下旨给朱载坖,令他编写应景的折子戏在万寿节时入宫表演。 朱载坖赶紧找来李开先,一起编写戏词,不过朱载坖早就有心仪的折子了,嘉靖不是要应景的吗,扈家庄一折就是正和嘉靖的意思,尤其是其中喜迁莺和水仙子两支曲子,算得上特别应景了:俺只见旌旗蔽日,猛听得鼍鼓声催,跷也么蹊,堪笑他熊落谷里,恁怎能生双翅飞出重围。 恨恨恨,小毛贼,恨恨恨,小毛贼,怎怎怎,怎逃俺虎穴龙潭地,他他他,他那里珠泪惨凄凄,俺俺俺,俺生擒把贼悬提,似似似,似大鹏展翅飞不起,有有有,有神通难逃画戟,杀杀杀,杀得他无路奔,血染马蹄,斩斩斩,斩尽了残兵败车,管管管,管教他片甲不存,尸如泥。 和李开先一起编好了词后,朱载坖和李开先就一起教家班排演,准备入宫给嘉靖贺寿。 眼下的京师,真是一片欢腾,官军东南大胜,又是万寿节,朝廷里的官员们也认为,经此一役,倭寇再也无法猖獗了。急剿倭寇成为朝中大员们的一致看法,不少官员这几日纷纷上疏,要求嘉靖下严旨给张经、赵文华,令他们统帅大军,扫荡倭寇,不准倭寇再猖獗作乱。 对于这些盲目乐观的官员们,朱载坖只是觉得他们太嫩了,这次倭寇之所以能被官军大败,那是有各种原因的。 首先就是辛五郎这个蠢货,一般来说,倭寇袭击大明,都是抢掠一番后就迅速撤离,根本不给官军追击的时间,结果这次他们认为崇明在江心,官军水师孱弱,难以抵达,就盘踞崇明不走,给了官军调集大军围剿的时间,要是正常情况下,官军还没集结起来,倭寇早就逃之夭夭了。 第二嘛,就是官军新调来了狼兵,倭寇对于狼兵并不熟悉,认为狼兵和大明的卫所官军一个德行,没什么战斗力可言,才掉以轻心,落入官军的包围之中。 倭寇难于剿灭,从来就不是因为倭寇的战斗力强,倭寇中当然有部分所谓倭国武士武艺高强,但是你让倭寇据守一座城池,官军轻易可以调动数倍乃至于数十倍的兵力,磨也把倭寇磨死。 倭寇之所以难于剿灭,就在于其飘忽不定,官军根本无法处处设防,小股倭寇的袭扰官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算是大股倭寇进犯,其动作也是非常迅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抢掠一番之后迅速撤离,官军追之不及,同时一旦有一部官军追逐过远,与大部队脱离时,还会被倭寇反身重创。 使得官军更加畏手畏脚,不敢轻易出击。要知道像徐海、辛五郎这样数千之众的倭寇头目就这么寥寥数人,更多的倭寇可能也就数条船,百十人乃至二三百人,怎么防范这些倭寇的袭扰,才是御倭的要点。 但是眼下大明君臣都在兴头上,朱载坖也不愿这个时候去做扫兴之人,等到有机会了再向嘉靖上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