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看着不忘不自信的样子,陈岩估计王阳明也费劲能认得一个见过一面的孩童。但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现今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打听出你父亲到底是何人。二是还要证明你是你父亲的儿子。”
不忘不明白为什么要证明自己是自己父亲的儿子。但还是努力的点了点头。
陈岩又问道:“你父亲既然是做官的,那南昌未必就是你的故乡,你可知道你祖籍何处?”
不忘想了想才道:“自打我记事起便是在南昌,父亲向来忙于公事,与我见面都很少,所以过年的时候也没回家乡省亲。我倒是听母亲念叨过家乡亲眷,却也没怎么见过。不过,我会说家乡话。”
“那就好办了,王阳明不一定认得你,却一定认得你父亲,既然是官身,祖籍何处、宗族亲人定然能找得到。现在就是怎么能证明你的身份。”
两人现在这副模样,空口白牙就说自己是官员之子怕是难以取信他人。陈岩倒是可以寄希望于王阳明的明察秋毫,但王阳明贵为巡抚,又怎么是两个流民轻易能接触的。击鼓喊冤、拦轿告状那都是戏文里的情节。现实中升斗小民的事情,即便是天大的事情,还得是官员一级一级上报。两人从河南一路走来,算是行百里路到了这九十九里,最后一里,陈岩却不敢赌王阳明麾下官僚各个都清正廉洁、明察秋毫。
不忘证明不了他爹就是他爹,更证明不了自己就是自己,即便是回了家乡,亲戚也是一个没见过。
陈岩想了想才问道:“你的名字,现在能说了吧?”
不忘立刻脸红。原本不肯说名字是对陈岩的不信任,后来信任了陈岩却又不再问。现在问起,不忘立刻道:“我叫孙念。思念的念。”
“嘿。”陈岩拍了拍手,“念念不忘,我起的那名还就正好了。”
“陈大哥以后还叫我不忘就行。”孙念暗下决心,绝不忘陈大哥恩情。
陈岩没有应承,一伙儿颇为强壮的流民在之前那人的带领下找到了两人。
为首的流民自称王七,依然是请陈岩占卜。
陈岩却笑而不语,还是孙念出言道:“规矩就是规矩。”
话音刚落,王七就拿出一个布包扔给孙念。孙念接在手里,掂了掂,大概是炊饼之类的干粮,便转头递给陈岩。
陈岩接过布包,笑着说道:“我起卦会有规矩,并不是为了混饭吃。只是我起卦的方法,吃的越好起卦越准。将军要算的是大事,起卦不准耽误了大事,怕是不好。”
王七沉默不语,消化陈岩透露出来的信息。将军这个词,算是对行伍之人的称呼,王七自诩也配得上这等称呼,便有些惊讶于陈岩能够一语道破自己身份。对之前听说的陈瞎子算卦极准的传言便信了九分。于是立刻以礼相待,拱手道:“先生知道我所测何事?”
陈岩却摇头道:“我只知道将军所想是件大事。我若真能算出将军具体的事情来,此等神算怎么可能沦落到现今地步?”
此语一出,王七对他便信了十分。若是江湖骗子哪有说自己不准的道理。打定主意,便拱手道:“那今日午前,某在南昌最好的秋水楼宴请先生。”
陈岩却哈哈笑了起来,在众人的疑惑中说道:“我等几个流民去秋水楼,王将军是怕锦衣卫不知道你入城了吗?”
王七一阵尴尬。陈岩又说道:“不如给我银两,我自己去吃喝,别人只以为我这流民发了横财。”
王七自无不允。
拿了钱的陈岩便被孙念牵着往滕王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陈岩料定王七自会派人跟踪,便遇到商贩就聊上半天,一方面打探情报,一方面又东扯西扯以掩盖自己打探消息的事实。
两人最先打探的就是孙隧的情报,让两人没想到的是孙隧在南昌中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孙燧乃是江西巡抚,宁王造反时,宁死不屈,当面斥责宁王,被宁王杀了祭旗,并被阖家杀戮。
又探听了一些消息,陈岩对王七等人来南昌的目的,心里便有了大概猜测。进了秋水楼,孙念没等伙计开口驱赶就丢出银两。伙计露出职业笑容:“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二人言明吃饭,伙计便没有再多嫌弃,但还是安排两人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进餐。
两人点的酒菜,陈岩便尝了一口店家自酿的米酒,香甜爽口。摘下腰间葫芦让跑堂打了一葫芦。正等着上菜,门外又进来三人。孙念立刻缩了缩脖子,趴到陈岩耳边说道:“梓瑜姐他们来了。”说完让陈岩挪了挪身,背对李梓瑜一行的方向。自己则利用陈岩身形遮挡,躲到了李梓瑜三人看不到的角度。
现在正是饭点儿,吃饭的人颇多,算得上热闹喧嚣,李梓瑜三人刚进来也没注意到两人,直入二楼雅间。
孙念偷偷观望,终于松了口气。小声问陈岩:“要不避一避?”
陈岩却是又喝了一大口米酒:“怕什么,这般缘分,躲就能躲得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