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看着胡岳，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们能想到的，敌人也能想到。” “我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把剩下的骑兵分成几部分，分散突围出去。” “然后我们做出死守的样子，让他们以为我们派兵只是去求援的。” “毕竟‘陛下’可还在呢！” “这样做，风险很大，万一敌人识破我们的计划，那陛下可就危险了。” 张辅道。 “敌人没有见过陛下，不知道陛下的样子，只要把陛下打扮成普通士兵的样子，就不会引人注意。” “再给他们准备一些蒙古人的衣服，或许可以起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胡岳再次说道。 “好，那就这么办！”张辅道。 风险很大，但他们现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那陛下那里怎么办？”张辅又问道。 计划是好，但万一小皇帝不同意也没用啊！ “陛下那里交给我就好，英国公你还是抓紧时间准备一些蒙古骑兵的衣服吧！”胡岳说道。 “好，交给我。”张辅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们不在乎什么尊卑了，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送小皇帝回大明。 至于蒙古骑兵的衣服，之前缴获的在突围的时候早就丢光了，现在，只能从尸体上扒了。 至于穿死人的衣服，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活命嘛，不寒碜！ 就在胡岳离开后，张辅马上开始了安排，休息？再等等吧！ … “岳弟，你刚刚去哪儿了？” 小皇帝看到胡岳回来，忍不住问道。 “去找英\/国公商议了一下突围的事。”胡岳简单解释了一下，没有细说。 他和小皇帝一起长大，了解对方，若是小皇帝知道了计划，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他打算先准备好一切，等到时候了再和小皇帝摊牌。 至于小皇帝怪罪，如果，他还能活着回去的话…… 时间缓缓流逝，张辅已经安排好了人马，并把胡岳叫过去知会了一声。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恢复状态。 胡岳没有休息，就静静地陪在小皇帝身边。 小的时候，他就说过要保护小皇帝，这是他的使命，他不会忘记。 现在，也到了他要完成自己使命的时候了。 ……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也先坐在帐中，吃着烤羊肉，喝着马奶。 周边的一众部落首领和将领，脸上也带着锁定胜利的笑容。 战局现在已经明了，明军逃不掉了，已是瓮中之鳖。 “哈哈，多亏了太师运筹帷幄，不然这仗我们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呢！” “是极是极，在太师的带领下，明军不堪一击。” 众人说着好听的话，也先的脸上也是挂满了笑容。 好话谁不喜欢听？ “诸位都吃着呢？”这时一道声音从帐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到赵辉正站在门口。 “你来了？”也先看到赵辉，笑道。 “见过大汗！”赵辉微微躬身。 “来，一起吃点。”也先邀请道。 “既是大汗所请，那赵辉就却之不恭了！”赵辉也没有客气，径直来到也先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场仗他们之所以能出其不意打败明军，赵辉功不可没，所以在场不少人对赵辉都是抱有善意的。 当然，也有人瞧不起赵辉这种人。 只是碍于也先的脸面，并没有说什么。 “刚刚在帐外听到诸位的谈话，我看大家好像都已经胜券在握了。”赵辉吃了口烤羊肉，又喝了口马奶酒，开口道。 此话一出，可以看到不少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大家都开心呢，说这种话，说这种话，太扫兴了！ “难道不是吗？就明军现在剩下的这点残兵败将，已经被我们重重包围，就算给他们插上翅膀，也逃不了。”一名脾气爆的将领开口说道。 “别忘了，他们的皇帝还在呢，他们是不会让皇帝落在我们手里的。”赵辉道。 说在场的谁对明军最了解，无疑是赵辉了。 他说的话，也先也是非常重视的。 “这么说来，我们想活捉明朝皇帝，基本没什么希望了？”也先也开口了，他看着赵辉问道。 “我和他们的皇帝接触过，可以肯定，别看对方年轻，却并不简单。” “想活捉，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尽力而为吧，能活捉就活捉。”也先道。 活捉，能利益最大化，活捉不了，也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赵辉闻言看了一眼也先，没再纠结这个。 转而又说道：“我劝诸位一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一定要提高警惕，免得让这群明军逃了。” “赵将军，我看你还是过于担忧了。” “我们这里可都是骑兵，还能跑不过明军的两条腿？” “更何况，周围都是茫茫戈壁，连吃的都找不到，他们就算能突围出去，也跑不了多远，就得渴死，饿死。” 可以看到，在场众人的脸上都很自信。 这里的环境对明军可一点也不友好。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存环境，而且还有缴获明军的粮草辎重，可以和明军慢慢耗。 赵辉不想跟这些人说话，要是没有也先，这些人想和明军抵抗，做梦吧！ “大汗，明军的战力，你是知道的，能活到现在的，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突围，保护他们的皇帝回去。” 听到这话，也先的神色也是认真了起来。 一旦让明朝皇帝回去，明朝就有了主心骨，他还怎么图谋中原？ 所以，决不能让明朝皇帝回去。 “嗯，我知道了。” 也先点点头，随后看向在场众人。 “传令下去，提高警惕，加紧巡逻，不能放跑明军，尤其是他们的皇帝。” “是。” 见到也先这么重视赵辉的话，众人喜悦的心情慢慢消散，也没心思再接着庆祝了。 “赵将军，你说说看，明军接下来会怎么做？” “什么时候突围？” 也先问道。 “他们没有粮草辎重，就算凭借地形能坚守，但也坚守不了多长时间的。” “最多三天，他们必定会突围。”赵辉说道。 说到这里，下方有一名将领开口道：“太师，今天我们为战死的勇士收尸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携带的肉干马奶等都没了。” 听到这话，赵辉和也先相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他们两人都不笨，立马就想到了消失的肉干马奶等都哪儿去了。 他们是死在明军的手中，肉干马奶肯定都被明军搜刮走了。 刚刚他们还说明军没有粮草辎重，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他们能够以战养战，明军也能。 “明军营地附近的那些战死的勇士收尸了没有？”也先连忙问道。 “没有。” 得到答案，也先的脸色很不好看。 有了肉干马奶的补充，明军就能坚持更长时间了。 更不用说还有战死的战马尸体，这也是肉。 “派人，去把勇士们的遗体都带回来。”也先当即说道。 “是。” “大汗，后面再出战的话，将士们的身上不能再带任何吃的了。”赵辉也是抓住机会提醒。 “嗯。” “还有战死的战马，也要尽量带回来。” 总之就是一句话，尽可能的阻止被围的明军获取食物。 一场讨论下来，众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和自信。 赵辉说的没错，能活到现在的明军，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凭借地形优势，要是死守的话，他们要是不付出足够的代价，还真不一定有办法。 赵辉可是知道的，大明开国之前的洪都之战，朱文正就是凭借区区数万兵马，抵挡住了陈友谅的数十万大军。 现在剩下的明军和当年洪都之战的守军差不多，而且兵员素质更强，没有了食物的限制，说不定还真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大局未定之前，还真不能小瞧明军啊！”也先忍不住发出感慨。 赵辉没有说话，但还是认同也先的话。 “大汗，如今我军虽不缺粮草辎重，但也不能拖时间。” “若是大明朝廷和北征大军失联时间一长，必然会察觉出问题。” “届时，他们若再发兵数十万出关的话，我们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可就没了。” “所以还是要尽早解决眼前的明军，在他们的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打进关内。” 赵辉再次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也先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前面的胜利，确实让他有点膨胀了。 这不好！ 也先暗暗告诫自己。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如果从高空中俯视的话，就会发现，在漠北的这片不大的地方，遍布着火光，宛如星星一般。 那是篝火。 明军的营地之中，也燃烧着篝火，不过并不多，因为他们能找到的柴火很少。 将士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取暖，或者烤着马肉。 这个时节的漠北晚上很冷，一不小心就会感染风寒。 将士们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有些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所以想着在死之前，做个饱死鬼。 虽然上面的将军说着要突围，皇帝也说要突围，但是真正有希望突围出去的，只有那些骑兵。 因为他们有战马，跑得快。 而他们这些步军，是跑不过骑兵的。 就算侥幸突围出去，也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听说今天白天的时候，陛下他们灭了一群敌人的骑兵，缴获了一些战马。 但这些战马肯定没有他们步军的份，优先分配的是给骑术好的人。 而且因为数量不多，盯着的人可不少。 将士们默默填饱肚子，擦拭着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着与敌人血战。 战场上，他们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手里的刀。 杀死面前的敌人，才能活下去。 另一边。 “我这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陛下那边准备好了吗？” 张辅找到胡岳，也没有客气，直接问道。 “请英\/国公稍等一会儿就好了。”胡岳道。 “还有，你准备让谁假扮陛下？”张辅又问。 “我留下，假扮陛下。”胡岳毫不犹豫道。 “你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怎么行？”张辅脸色微变，直接拒绝道。 “英\/国公，正因为我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这里只有我最合适。” “我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 “其他人就算假扮陛下，也不会像。”胡岳看着张辅，认真道。 “可……”张辅张了张嘴，最终话停在了嘴边。 胡岳与小皇帝年岁相近，身形也相差不大，再说了，穿上盔甲，只要身形相差不大，基本上是看不出来的。 张辅想劝劝胡岳，因为他是镇国公的重孙子。 胡岳这一代，只有兄弟二人，可以说是人丁稀薄了。 若是他死在这里，那么镇国公府就成了单传了。 镇国公一生为大明付出了太多太多，张辅不想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在和胡岳的相处之下，他也知道，胡岳的心中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 不过他还是想最后再劝说一下。 可胡岳的反应却和张辅预料的差不多。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想给太爷爷脸上抹黑，让人说镇国公府出来的人贪生怕死。” “小的时候，太爷爷就跟我说，让我握紧手中的刀，以后用来保护陛下。” “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责任。” 听到这些话，张辅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过他没有再劝说胡岳，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好吧，我会陪着你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晚辈荣幸之至！”胡岳抱拳，脸上露出了笑容。 张辅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他胡岳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见此，胡岳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也转身朝着小皇帝走去。 “岳弟，天黑了，我们该准备突围了。” 小皇帝看到胡岳回来，道。 “陛下，臣有话和您说。” 胡岳道。 “岳弟你说就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