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试温

窗外夜色弥漫，雷声轰轰响起，不一会儿院子里又开始滴滴答答。</p>

陆嘉宁一身躁意，起身往外走。</p>

望着天色差不多已经有戌时，外面已经没有丫鬟们的身影，院子一片寂静。</p>

烟雨蒙蒙，她缓缓踏着步子走到院子中，几株青竹在月光照映下，在青石地砖上拉了很长的影子。</p>

仰起头肆意的感受着雨水打在脸上滑落面颊的滋味，雨水流进鼻腔中，呛的她喘不过来气，冲刷着这近三年的不甘。</p>

陆姨娘活着的时候，她曾多次询问生父是谁，但从未得到过回答。</p>

待的久了发现，陆姨娘总是夜晚坐在院子里仰头张望，眼里说不出的凄凉。</p>

她也学着陆姨娘看去，只能看到繁星和月牙，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p>

相伴半年多，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p>

看似有母，实则无母。</p>

陆姨娘走那天也是下着雨，她拿不出银子给陆姨娘看病，眼睁睁地看着骄阳明艳的女子憔悴半月，病死在那冰冷的冬日。</p>

临走时，姨娘忽然抓住她的手，“在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想要什么要自己争取，我这一生都在抗拒权势，后来才发现权势是最重要的。”</p>

“若不想再被人像蚂蚁般磋磨，便要去抓住权势，借用一切可以攀爬的阶梯，往上爬。”</p>

“嘉宁，记住我说的话——”</p>

靠自己，别依赖他人。</p>

那日是陆姨娘对她说过最多的话。</p>

陆姨娘直到临走前她也没能喊出一声‘母亲’，对于她来说，被人娇娇贵贵养了十二年，一夕之间全变了。</p>

她只不过是用来报复的工具，那些平日里最疼爱她的亲人恨不得杀了她，喝她血、抽她筋。</p>

她同时又在庆幸，自己偷偷享受了十二年娇宠，至少当时在京都是人人羡慕的贵女。</p>

至少曾经拥有过，十二年来所见所识都将成为她这辈子最大的财富，也让她不甘心成为一个小小妾室。</p>

她对陆姨娘的感情既复杂又矛盾，半年的磋磨早就磨了高傲的性子。</p>

十三岁，一把铁锹，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在院子发了疯般拼命挖，粉嫩细腻的手心磨出血泡，顺着木柄在雨水冲刷下流出淡红色血迹。</p>

刺骨的寒雨浇灌的衣裳紧贴身体，长发混着泥泞紧贴在脖颈处，一直到深夜，陆姨娘才得以安宁。</p>

也许当时哭了吧，怨这世道不公。</p>

为什么给了她无尽的荣华富贵又收了回去，像个地痞无赖被扔到了鸟不拉屎的庄子里。</p>

为什么周氏最看不起的女人，丞相府人人唾弃的姨娘，自己从小就认为最不堪的姨娘成了她的母亲。</p>

如今她只知她的母亲是陆姨娘，周氏口中的贱人，连名字都叫不上来。</p>

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接受自己鸠占鹊巢的事实，却眼睁睁看着姨娘消香玉殒。</p>

那一刻她没有任何牵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