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才良赶到包厢时,宴席已经开始。作为客人和主角,裴语迟自然成为众人敬酒的对象。菜肴还没怎么动筷,大家就已经站起身来互相敬酒。慕才良趁人不备,把裴语迟面前的酒盅换成了一壶凉白开。 此时,裴语迟端着空杯与人寒暄。突然,另一位股东走过来敬酒。裴语迟正要拿起座位上的酒盅添酒,慕才良却抢先一步给他斟满。 裴语迟瞥了一眼,不知他何时来的,道了声谢谢。 待来者说完场面话,两人一同举杯。裴语迟刚将酒液送入口中,便感到不对劲。 他差点将水喷出来,虽然勉强咽下,却不小心呛进气管,剧烈咳嗽起来。他边咳边看向慕才良,敬酒的人赶紧上前拍背。裴语迟摆手表示无碍。 待气息平复,裴语迟又与那人寒暄几句,在他耳边轻语:“是她让你这么做的?” 慕才良别过脸去,看向别处,勉强“嗯”了一声,一副不愿承认的样子。 “她的好意我懂,不过……帮我换回来吧。我从不欺骗任何人,包括对她的感情……”裴语迟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而冷静。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慕才良问道。 “我没事,你去换回来就是了。”裴语迟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 慕才良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两难。看裴语迟的意思,似乎不容置疑。犹豫片刻,他转身进了备菜间,换了酒出来,放在裴语迟面前。见他正与章修明交谈,便退到一旁观察。 宴会落幕,大厅里酒气氤氲,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一旦有人敬酒,慕才良总会抢在裴语迟之前先一口饮尽,面色渐渐涨红。可裴语迟却浑然不顾他的示好,依旧我行我素,前后也不知不觉喝下了不少。 希雅寻声而来,在沙发旁发现了两人的身影。慕才良站在那里,一手持杯,坐在沙发扶手上,姿态懒散,裴语迟则瘫坐在沙发里,也喝得满面通红。 目及希雅走来,慕才良举着酒杯冲她歪歪斜斜一笑,醉意已然迷离了双眼:“我尽力了,你满意了吗?” 裴语迟一见希雅便挣扎着想站起来,他踉跄几步,忽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双臂紧紧环住她单薄的肩膀。 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浓浓的酒气:“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了好不好?好不好?”这几个字他不住重复,语气近乎央求。 被他这般拥抱,希雅一动也不能动,只听着他带着醺醺醉意的话语。她早已下定决心,今夜前来只是为了送他回家而已。确实,她还是放心不下他,但也仅此而已。 “好了,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希雅正想找董事长打个招呼,章修明却走了过来,将她带到一旁。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俩怎么了?我看出他今天有心事,并非我们灌了他,而是他自己主动喝了很多。从他那副模样,显然是很在意你的。男人嘛,就是这么个性格,多担待着点。” 希雅扶着已然醉意绵绵的裴语迟告别众人,将他送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她见他仰面闭目,呼吸粗重,便关切地问道:“不舒服吗?胃有没有不适?” “没事……死不了。”裴语迟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情绪波动,看来虽然醉了,却还未迷糊到极点。希雅略感宽慰,驾车向家中行去。 一路上,车内静悄悄,无人说话。 裴语迟累极了,昨夜彻夜未眠,在石椅上独自坐到天明,此番又喝下不少酒,终于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车开回家中后门车库,希雅试着唤他,却毫无反应。只见他安静地靠在座椅上熟睡,她轻叹一声,伸手想要摇醒,指尖触到他的脸颊时,不由得一怔。 一片湿润触手,令她愣在当场。她定睛一看,只见泪水正从裴语迟紧闭的双眼不住涌出,顺着脸庞流淌而下。 希雅的心突然揪了起来,一阵酸楚哽住了喉头。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迷失的孩子,脆弱而无助。 裴语迟似乎有些醉意朦胧,他盯着希雅看了许久,眼神黯淡无神。那双总是充满自信和睿智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迷茫和痛苦的阴翳。 就在希雅将纸巾递给他时,裴语迟突然拉住她的手,整个人猛地凑了过来。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急切,那样的不顾一切,仿佛要把所有的爱与恨,都倾注在这一刻。 他的嘴唇重重地覆上了希雅的双唇,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粗重的鼻息。那个吻,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仿佛要把希雅整个人都吞噬掉。 希雅瞬间僵直了身子,唇瓣始终纹丝不动。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他们初次相遇的甜蜜,他们相爱时的缠绵……但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裴语迟似乎也很快醒悟过来,他猛地停了下来,只是将头深深埋进希雅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那气息,曾经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慰藉,但现在,却成了最残酷的折磨。 希雅微微侧过头去,任他在自己肩头无助地纠缠。她自己却纹丝不动,眼神黯淡无光。 突然,裴语迟仿佛被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所包围,他默默地回到了原位,眼神黯然忧伤。尽管并未醉至失态,他还是拿起手机,低声让小辜赶来。 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逃离这个充满回忆和痛苦的地方。他再也无法面对希雅那冷漠疏离的眼神,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拒之千里。 沉默了许久,裴语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父亲都跟我说了,我向你道歉,包括我所有的不理智行为。我回来了,让我好好补偿你……” 说到这里,裴语迟的声音哽咽了,他垂下头,眼神黯然。那一刻,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刚刚失去母亲,无助彷徨的小男孩。他是那样地需要希雅,需要她的安慰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