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八十三章·“te·无翼的鸟儿，会因你而长出血肉吗？”</p>
可伏恩却摇了摇头：</p>
“我的意思是……祭品没有被成功献上，生命女神已经降临，若是不想违背【规则】……我们必须把祭品补上。”</p>
“天裕身份尊贵，她不能成为祭品，否则会遭到天空位面的报复。而艾尼那废柴契合度极低，无法成为祭品。所以好像只剩下一个人了。”</p>
“你说。”他抬起头，微亮的眼睛注视苏明安：</p>
“……那废柴是不是很幸运？”</p>
苏明安微微睁大眼睛。</p>
伏恩笑了笑，把断裂的骑士剑抱在怀中，白色的生命源流环绕着他。他好像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结局，脸上的笑容又愤又恨。</p>
“我这辈子好像什么都没得到。”</p>
“人人都说伏恩小王子生来就泡在蜜罐里。拥有尊贵的身份、父母的宠爱、骑士的忠心耿耿。”</p>
“结果，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剩下。”</p>
他抚摸着断裂的骑士剑，用额头碰了碰剑柄。那里是手掌抓握的地方，他的骑士曾十几年如一日以剑护他。</p>
但原来，那不是保护，只是在养一个祭品。</p>
临到最后，骑士的目光也一直死死定格在司鹊身上，看不到他。他就像一个小丑自娱自乐，期待着舞台的灯光能打在自己身上，上演一场与背叛者骑士生死相搏的告别演出。</p>
可聚光灯是别人的，他什么也没有。等到舞台结束了，才轮到渺小如微的他，该上刑场了。</p>
额头枕着骑士剑，他仿佛越发听到了那作响的心跳，一声，一声，又一声……他想起八岁那年自己被救下，骑士微笑着让他聆听盔甲内的心跳，并许诺这颗心脏永远为他而跳动。</p>
可最后，骑士的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走上祭台。</p>
女神与司鹊的故事可歌可泣，爱恨交织，柔肠百转，精彩纷呈。但女神与他的故事枯燥无味，只有一味的欺骗，而他傻傻地以为这世上会有人不计代价地爱他。</p>
是啊。他真以为女神会喜欢一个傲慢、自信、易怒的王子？是钢琴课齐玦弹的月光曲迷惑了他？还是花园里一起种的向阳花迷惑了他？</p>
十八年的朝夕相处、拳拳誓言——凭什么能让一个神明对人类生起垂怜之心？</p>
“是啊，”</p>
“祂说的都是谎话。”</p>
声音沙哑下来，他的喉咙哽着什么：</p>
“……可我却当了真。”</p>
苏明安上前一步。</p>
他看到伏恩的身上涌现起光辉，原来伏恩抱着的骑士剑就是献祭的用具——他抱住剑刃的行为并非怀念，而是献祭。</p>
“可没办法啊，我是个自私鬼。”伏恩始终都在看着骑士剑，像是在对空气说话：</p>
“我想让艾尼那个趾高气扬的废柴来献祭，可那个废柴太垃圾了，刚刚上台时连一点契合度都没有。所以只能是我了。”</p>
“我很想逃走，最好抛掉一切责任跑掉，哪怕整个亡灵地界都被规则抹杀也没关系。我就是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但我本就在规则的牵扯范围内，怎么都逃不了。”</p>
逃不掉的。</p>
放眼所见都是死路，他的骑士亲手把他推上的。</p>
然后，他看向苏明安，露出欢欣之色：“偶像，我超喜欢你的，我的房间里都是你的书。”</p>
苏明安说：“要签名吗？”</p>
伏恩：“我只想要一个愿望，偶像。”</p>
苏明安：“……你说。”</p>
伏恩是王子，他能有什么愿望？是要死后风光大葬、要求苏明安庇护国度、还是索要什么特殊道具？</p>
对了，伏恩说过，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司鹊摸摸头……</p>
苏明安向前一步，手腕抬起，已经打算给伏恩摸摸头。</p>
可少年垂了垂眼，却笑着说。</p>
……</p>
“我的愿望是……”</p>
“如果有一点点可能……你未来还能……把齐玦写出来吗？”</p>
……</p>
他放弃了自己的愿望，选择了齐玦的愿望。</p>
从来没有人试图救他。</p>
但是女神会。</p>
即使爱只是虚假的欺骗，但这爱确实伴随了他贫瘠的人生，用虚假浇灌了他。</p>
苏明安没想到伏恩会提出这样的愿望。</p>
“祂只是走错了路，祂只是太想念你了。再给祂一次机会，请把祂再度写出来……我不清楚你们创生者的原理，但是，被擦去的文字还可以再写，被抹去的名字也可以再誊……可以吗？”他的眼眸微微亮着，金色的短发旋着一层橙红的霞光，由于体力透支，他的腿肚都在打颤。</p>
“我不知道。”苏明安只能给出这样的答复。他确实不知道，这还不是他掌握的技能：“……我不知道。”</p>
伏恩却说：“没关系。”</p>
他没有强求，只是低头，对着剑刃不断念叨：</p>
“好了好了，就到这里了……”</p>
“没有人关心我一个小角色的去向，也没有人在意我死不死，到这里就可以了……”</p>
“再说长，就惹人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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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齐玦。”</p>
他缓缓闭上眼睛，生命力不断被剑吸走，而他紧紧地抱住了这个黑洞，默念着。</p>
“……请带我走吧。”</p>
带我走吧。</p>
离开这片荒凉又恶心的土地。</p>
离开大臣们讥讽又调笑的视线。</p>
离开父王贪婪而垂涎的目光。</p>
雪白的光华亲吻着他的身躯，天地的大雪都与他相拥，短短的金发扬起，眼睫停留着日光，一块块布料与皮肉在默数的滴答声中分解、消失……</p>
在夜晚的睡梦中，他曾无数次梦到骑士。</p>
骑士笑着，向他伸出手来，说——</p>
“您王宫里的太阳花圃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p>
“还有我之前劝您种下的蒲公英，您也吩咐花匠去种了，看见您那么用心照顾，我感到受宠若惊。”</p>
“不过，您提出要和我一起去散步，请恕我拒绝。唯独这个，我不能陪您做。”</p>
面对他疑问的目光，骑士将一根手指立于唇前，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p>
“……原因保密。”</p>
现在伏恩终于知道了原因。</p>
因为骑士只想和一个好友一起散步。</p>
而伏恩只需要种好太阳花就够了。</p>
……</p>
天裕抬起头。</p>
这是她今日看到的第二场雪。</p>
北地大多是这样的雪，温温吞吞，毫不激烈，让人感觉自己被绒雪爱抚着、拥吻着。</p>
不过，今日的雪显得灼热了一些。</p>
她伸出手指，一片雪落在她指尖，她能感受到这股温度……来自于小王子体内的温度。</p>
这是祭品化为纯白色的血肉，一场温热而沉默的雪。</p>
然后，她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大步向前，抬起了手，</p>
——轻轻，轻轻摸在了小王子的头顶。</p>
悲悯地、怜惜地、漠然地、习惯性地、却又无法习惯地……抚摸着小王子的头，指尖内缩，动作轻柔。像一位神抚摸羔羊，又像一个人抚摸另一个人。</p>
“免费的摸摸。”苏明安说:“不算愿望。”</p>
小王子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并不释怀，甚至显得不甘心：</p>
“谢谢，谢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