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精神病！我没有疯！我在梦中看见神灵了，她有白色的长发和白色的眼睛，她说我们都要消失！她说我们都是苹果，我们不可能成为梨！呃啊啊啊——”病人走得跌跌撞撞，仰天大笑，笑声中颇有几分绝望:</p>
“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命运，太神了，太神了，人类直到灭亡的那一刻才可能懂这一场大局，啊哈哈哈哈——”</p>
苏明安忍受着这些病人的噪音轰炸。这些病人喊的东西千奇百怪，一个都听不懂。</p>
一大堆疯疯癫癫的病人在院里乱跑，还有一些病人在和空气交流，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幻觉。</p>
苏明安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像卡丁车一样的病人。心理咨询室内坐着一个黑发女人，应该就是苏文笙手机通讯录里的心理咨询中心负责人——林云亭女士。</p>
苏明安看到林云亭正在给一对母子做心理咨询，决定在门口等一会。</p>
“您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呢？或者说正在困扰您的是什么？”林云亭的声音温柔而好听。</p>
母亲握着林云亭的手，焦急道：“医生，医生，你可一定要好好说说我的孩子啊，我的这个孩子，最近学习特别没精神。”</p>
“啊……所以是您孩子的精神问题吗？”林云亭低头。</p>
十三四岁大的男孩还没出声，母亲先摇头了：“他这种年纪，哪有什么问题，就是不想学习了，还央求我带他来看心理医生，我看他根本没什么病，医生您可一定要帮我说说他。”</p>
林云亭微笑：“您可以说一下您孩子最近遭遇的事情吗？我可以初步判断一下他的心理情况。”</p>
母亲立刻道：“哎呀，我孩子成绩很好的，他从小学就开始学奥数……”</p>
林云亭耐心地听这位母亲说了十几分钟的孩子成绩，母亲全在夸耀孩子的成绩，只字不提孩子的心理情绪。</p>
“这位女士，您可以说说孩子最近的情绪状况吗？”林云亭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p>
母亲不耐烦道:“我看他天天好得很，成天就知道给我摆脸色，还老是说自己累。都凌晨两点了还做不完作业，成绩也下滑得厉害……”</p>
母亲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全是指责之词。</p>
林云亭不禁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她修习的是“法”之一道的符篆，其中有一门符篆能够感知他人的情绪状况。她已经觉察到，孩子心头的负面情绪已经越来越强，母亲却仍然喋喋不休地指责他。</p>
“您没有多陪陪您的孩子，关照一下他的情绪吗？”林云亭想转移一下话题。</p>
“我？我哪有时间陪他，孩子的辅导班一门课多贵，我天天起早贪黑为了他，结果他就考这点分……”话题刚转出去，母亲很快又把话题扭了回来。</p>
林云亭斟酌着说：“这位女士，您的孩子也许真的存在一些精神方面的……”</p>
她的话还没说完，母亲就像斗鸡一样跳了起来，指着林云亭，说林云亭看起来这么年轻，张口就说孩子有精神问题，简直是在侮辱人。</p>
林云亭有些心累，恰巧，当她抬起头时，她看到了门玻璃外站着的苏明安。</p>
“苏博士！”林云亭惊喜地起身。</p>
“苏博士？就是那个报纸上很有名的苏博士？”母亲也回过头：“就是年纪轻轻就能与‘异种’交流，还能感化‘异种’的那个？林医生，他居然就在你们这个心理咨询部啊！我还以为这种人会在哪个国度的首都供着呢。”</p>
苏明安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苏文笙以前还能做到这个地步，连危险残暴的“异种”都能感化吗？</p>
林云亭离开了心理咨询室，走向苏明安。</p>
二人站在走廊上，林云亭面对着苏明安。她看上去大约不到三十岁，黑发梳成麻花辫垂在肩膀一侧，发尾垂落到胸前。脸上戴着银丝眼镜，看上去温和而有涵养。</p>
“心理咨询师的处境……很难啊。”苏明安说。</p>
林云亭说：“您也看到了……对吧。即使人们认识到自己有负面情绪了，我们也很难调解。有的人甚至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推到别人身上，宁愿自己不好也不让别人好过……就像那位母亲，她骂我是精神病……”</p>
“……”苏明安默然。</p>
林云亭注意到他的表情，安慰道：“苏博士，我记得很久以前，您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说梦巡娱乐主播是以一个人化解千万人的负面情绪，是一种范围性分担。那心理咨询师就是以一个人化解单个人的负面情绪，是针对性的治疗。’我们的本意是救人，而不是害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难过，请您也别为我难过。”</p>
苏明安听着林云亭的话，逐渐察觉——这个世界的体系真的非常完善。</p>
人类的负面情绪会加强异种，梦巡会让人类获得强大的能力与异种对抗并解放黑雾，这是一场拉锯战——究竟是人类梦巡家先突破得比异种更强，还是底层人的负面情绪先把异种加强到可以毁灭文明？</p>
至于直播的作用，是让普通人维持在最低生活水平并尽量少产生负面情绪，维持动态平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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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复杂而合理的体系，无论是人类与异种、梦巡家与普通人、冒险梦巡家与娱乐梦巡家，都是一个无法相互脱离的动态平衡关系。</p>
“对了，博士，差点忘了正事，您快跟我来。”林云亭说。</p>
她的步伐很快，苏明安立刻跟上。</p>
穿过重重保卫，林云亭带着苏明安一路入内。二人越走越深入，四周逐渐变得很安静，连病人都逐渐看不到。</p>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逐渐加重的防御体系、越来越复杂的密码门，以及林云亭凝重的神情，都在昭示着——他们即将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p>
“苏博士，林医生，你们来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士兵朝二人鞠躬。</p>
苏明安眼神微动，他居然能在这里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明明这里不是前线。</p>
“是，博士要去审问异种，你开门吧。”林云亭说。</p>
——审问“异种”。</p>
苏明安侧头。</p>
“您的眼神看起来很疑惑……”林云亭说:“是您最近又失忆了吗？”</p>
看来林云亭也像人类自救联盟的昕月一样，知道苏文笙会经常失忆。</p>
“是。”苏明安说。</p>
“那我给您说一下……”林云亭说。</p>
在林云亭的话语中，苏明安逐渐了解这件事的沉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