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许多人赶到了这里。他们看到苏明安即将离去，尽管不明情况，仍然围成一排高喊着：</p>
“——城主，我们会好好生活的！”</p>
“会有更好的新生活的！废墟世界一定可以！</p>
”</p>
“虽然不知道您要去哪里，但祝您一路顺风！”</p>
绚烂的白光一分一分耀眼，人们的声音在他耳边交叠，甚至还有一行颜文字在人群中晃动，一看就是出自某个碧眸的少女，她正噙着笑容，与他挥手。</p>
苏明安视线拉远，远方，还有一个手持细剑的纤细身影立在银杏树下，对他微笑作别。</p>
苏明安朝她挥了挥手，看见她的口型。</p>
【下个世界见。】</p>
不变的约定，不同的会面。</p>
她将走向下一个崭新的人生。</p>
而他会走到下一个时间点。</p>
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消失，白光渐渐遮蔽了全部视野。</p>
“博士，在您离开前。”希可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p>
“——我可以拥抱您吗？”</p>
“可以。”苏明安说。</p>
他感到后背传来轻微的触感，希可透明的身形一点一点凝实，她凝结出了一具躯体，轻轻抱住了他。</p>
胸腹并未相贴，隔着虚虚的一线。希可拥抱的姿态节制而礼貌，丝毫不冒犯。</p>
苏明安没有动，周围的白色数据犹如流动的萤火虫。照应出她垂下的，海蓝的眼童，也像一片湛蓝的星海。</p>
明明只是个黎明系统的分属ai，连实体都难以拥有的存在，她的拥抱却像一个真实的人类。程序与生命的隔阂已经日渐模湖。</p>
“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希可说。</p>
“你问。”</p>
“您是相信现实，还是相信理想？”希可问。</p>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p>
苏明安回想起阿克托与神明，最终他确定地回答：</p>
“相信理想。”</p>
他是理想主义者。</p>
——相信春天就会开花，努力梦想就能实现，一路奔跑就能跑到终点。</p>
希可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p>
“生命的密度要比生命的长度更值得追求。”希可说：</p>
“谢谢您，博士，再见。”</p>
她勾了勾嘴唇，笑了：</p>
“我在实验室看到您的一天，就觉得，您也许真的能创造奇迹。”</p>
“新生的废墟世界……我会好好期待的。”</p>
一触即分。</p>
她的拥抱很快收回。</p>
苏明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p>
无尽的白色数据犹如卷起的浪涛，仿佛复杂的电路彼此纠缠，又像是人类流转的灵魂，生生不息，历数着世界的每一条生灵。</p>
犹如血管与神经的律动，白色数据带着特有的韵律在空间里游荡，明明只是0与1冰冷的结合，却仿佛含着生命的鼓胀与跃动之感，恍若万物在其中苏生。</p>
数据之下，黎明与希可并肩而立，白色的长发与金色的发丝随着模拟翩飞，每一寸都含着细小的0与1，带着数据世界独有的美感。</p>
比起副本开局冰冷的黎明，黎明此时的神情已然接近于生命。原本无机质的嗓音也逐渐带有动人的情感。</p>
她的身形也已然凝实许多。</p>
就像是距离副本开局，她变得更加“强大”。</p>
这时，苏明安恍忽了一瞬。他突然想起了，神明之前提过的一个概念“拉普拉斯妖”。</p>
……</p>
【“假设存在一个假想生物，这个生物可以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的位置和动量，它就可以展现宇宙的过去和未来——这就是“拉普拉斯妖”。”神明的语声中竟然夹杂着些许悲怆：】</p>
【“也就是说，只要数据足够，我们就可以推测出这个宇宙中的一切。这也是‘测量之城’的理念——令统合了无限信息的‘黎明系统’，成为这只‘拉普拉斯妖。”】</p>
……</p>
神明之前提到的‘拉普拉斯妖’，还有现在的‘原初’理论，越来越让整个宇宙像一种虚拟模拟，每个世界都仿佛在拿着一个蓝本而运算。</p>
倘若存在一个能计算出不同结局的游戏系统——是否就是一个文明发展到极致而诞生的‘拉普拉斯妖’？</p>
看着变得更加“强大”的黎明系统，苏明安心里隐约掠过些疑虑，但又很快消散。</p>
传送白光大亮，他彻底离开了废墟世界。</p>
那些死去的魂灵，压在他身上太久了，随着释然的一句句再见，</p>
终于解脱了。</p>
他凝视着眼前的白光，闭上了眼睛。</p>
亿万魂灵已然腾空而歌。所有不能回家的人，所有无法回首的人，都在随着黎明向上。生者则用自己下沉的血肉推举出这片黎明，犹如轮轴。</p>
先驱者已然以智慧为剑，构建出三维度网格防火墙，构建出下——</p>
春风裹挟了整个世界。</p>
两千三百次，五十亿七千一百万。</p>
——恰巧，勾起一个春天。</p>
……</p>
……</p>
【2月7日凌晨0：00】</p>
【世界倒数已完成——欢迎玩家回归！】</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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