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缓缓蹲下身，将那具尸体翻了过来。他拨开那人的白发，露出额头上一道洞穿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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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思绪像是风一般都被刮走，他的计划、他的下一步行动、他的应对手段，像是全部都忘了。</p>
苏明安无声地保持着掀开尸体白发的姿势，定格了很久。片刻后，他才缓缓出声，声音在暴雨中微不可闻。</p>
“—你怎么会死呢？”你不是反派boss吗？</p>
反派boss会在和勇者决战前，就死了吗？</p>
几根白发随着苏明安的指缝滑落，重新飘荡回水中。白发青年躺在雨泊中。</p>
他闭着眼，像是被人偷袭了，手指仍然保持着挖掘的动作，好像死前都在挖些什么。</p>
霖光的容颜真的与吕树很像，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苍白肤色，眼圈下面总是残留着青灰，嘴唇也没有血色，就像久病缠身的病人。</p>
他明明躺在雨泊之上，却像躺在了海底，快要融化为了水中的一部分。左胸口是开着的，里面的心脏不见了。</p>
仿佛过去了很久。也仿佛只是一瞬间。</p>
“霖光。”苏明安终于出声。</p>
好像在作一场漫长的道别。他的尾音带着颤抖，失语了好一会，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p>
即使一直盼着霖光死，但当这个人真的死了“吕霖光”</p>
苏明安收回手，任由那些白发盖住了尸体的脸。喉咙间只有低低的气音。</p>
“再见。”</p>
枯萎的百合花别在霖光胸口，染了血。树影在暴雨中虚幻，倒影在水洼的霓虹灯牌斑斓闪烁。白发青年脸上残留着血迹，被雨水逐渐漫开，像流淌着血泪。</p>
““</p>
苏明安蹲在雨中，静默着，耳边的雨突然停了。一柄伞撑在了他的头上。</p>
轻微的柠檬香传来，苏明安知道给他撑伞的人是谁，这种时候，能够在全员倒地的城邦自由行动的只有一个人。</p>
“你一直很讨厌他。”神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依然是浸润了红酒般的优雅腔调：“我给你报了仇，不必感谢我。”</p>
“是。”苏明安说：“我确实讨厌他。”</p>
“人类的叛徒、神明的代行者、他维的走狗、处决无数民众的刽子手、人人痛恨的恶魔，千刀万剐也不足够。“神明低声道：“他死了，你看，他死了一一从此以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p>
“是吗？”</p>
“现在看见他死了，你是不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神明蹲了下来，蹲在苏明安身边：“但我看你的神情，好像不那么开心。”</p>
“我还有一件事想做。”苏明安说。</p>
“嗯？”神明带着笑意应声。</p>
苏明安突然起身，在神明还蹲着的时候，一个左旋腿，上前——狠狠踹在了神明身上！</p>
神明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被狠狠踹了出去。“砰！”</p>
一声巨响，神明像抛物线一样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不远处的垃圾堆中。顿时，香蕉皮、烂菜叶、易拉罐等物抛飞而起，“叮呤咣啷”响了一地，惹得一群老鼠“吱吱”乱窜。</p>
三秒钟后，神明从垃圾堆里爬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将头顶的方便面摘去，低头看了白大褂的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几张散乱的笛谱漂浮在水泊之间，墨迹已经看不见，不知道上面曾经细心谱写了怎样的音符。</p>
苏明安突然想起，在很多年前，他曾经进入了霖光的一场梦，那个时候的霖光，好像就一直在保守着什么秘密。</p>
难道那就是在布局？怎么可能。</p>
为什么。</p>
“多亏了你们啊，废墟世界的人类。你们矛头对准自己英雄的举动，总是令我称颂。尽管这次，你们自己也不知道死去的是个英雄，而非恶魔。＂神明笑了。</p>
那是个充满怜悯、讽刺与恶趣味的笑。好像在嘲讽整个失败的废墟世界，嘲讽霖光做过的一切不为人知的努力。</p>
“可惜，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可惜，英雄最后只能是一个恶魔，无法平反。”</p>
““</p>
苏明安伫立原地，水中的白发擦过他的脚踝。</p>
城邦满目的灯光依然在温暖地照耀着，他的视野却模糊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p>
他的脚边，白发的青年死在城邦的暴雨中。就像一条死去的狗。</p>
“没事，你只是过于年轻，换我在你的年纪，未必比你做得更好。”神明一副乐子人的语气，拍了拍苏明安的肩膀：“既然这次你已经输了，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我会慢慢把你培养成和我一样有趣的人。相信你会逐渐明白翟星不算什么。至于他布置的局，我会慢慢说给你听”</p>
““</p>
苏明安视线放远。</p>
无数呓语在他的大脑中流窜，他看见城邦无数个蔓延的水泊中——仿佛飘满了废墟世界战死者不屈的倒影。</p>
无一向侵略者投诚。</p>
折翼的白鸟疯狂下坠，坠入了乌托邦两千三百次的暴雨中。</p>
恶魔死了。</p>
他的名字叫霖光。</p>
“苏明安。”这时，苏明安肩头出现了一道狐狸的黑影，是神出鬼没的小爱回来了。</p>
她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一会，开口：“苏明安，你不疼吗？”</p>
疼？</p>
苏明安的视线，向下垂去——他看到自己空落落的半边身体，像被斧子劈开的老树，牵连着粘稠猩红的血骨，由于之前从高楼一跃而下，不止是手臂骨头断裂，连腰腹的肌肉都被撕裂了。</p>
一股疼痛，后知后觉地从全身炸开，他这才发现自己伤得这样重。是啊。</p>
不疼吗？</p>
但好像身体上的痛苦，比不上内心中的空洞，他的心脏仿佛蜷缩成了漆黑的小点，连心跳都快听不见。</p>
小爱伸出手，将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捋平，表情像快要哭出来：“你连疼也感知不到了吗？”</p>
“苏明安。”</p>
“为什么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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