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去他嘴角的血迹。</p>
在这一刻，苏明安脸上笑容褪去，他仿佛又重归那种熟悉的，极夜般的寂静之中。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而她也收敛了笑容。好像刚才温馨的日常聊天只是个幻觉。</p>
轮椅飞驰之间，她能望见他深邃的瞳孔，仿佛埋藏着刻骨的孤独。</p>
早在八分钟前，苏明安早在听到神明叫他别救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来不及了。</p>
三分钟前，他看到一个缺失病死者的尸体，他知道这种病会传染，他如今也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里的红色。</p>
但她不会死的。</p>
她一向坚强，她一定能坚持住，她不会死的。</p>
“我能救下你吗？”苏明安突然说。</p>
“也许不能。”她很有默契地回答。</p>
“我来迟了多久？”</p>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病的。”玥玥说：“你不该带我走，我会失去理智，像个疯婆子一样死去，很难看。”</p>
“你听我说，和我说话能治疗这种疾病，你不要睡着……”苏明安立刻说。</p>
他知道他来迟了，刚刚那个地方，就是玥玥上一周目的死亡地点。</p>
但完美通关的进度没有下降，他相信他救她的行为是正确的，他没有错，只要熬一下就过去了……她肯定不会死，不然他根本没办法再救她了……</p>
不然他根本没办法再救她了……</p>
“呼——”他驾驶轮椅飞快前冲，速度飙升到最快，隐约能看到城市的灯光。</p>
玥玥的气息一点点低落，双眼渐渐开始恍神，她抓住他的衣襟是如此用力，仿佛这样她濒死的生命就可以与他相逢。</p>
他第一次察觉到，一条生命会如此脆弱。</p>
——他不是和自己说好，在第一世界地下室死亡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害怕了吗？</p>
——不是曾暗下决心在第六世界那声“大哥”之后，就不会再软弱了吗？</p>
——不是在第七世界诺尔将他推下乌鸦时，他就决定不被情感烦扰了吗？</p>
可为什么……</p>
他听到她微弱的声音：</p>
“我之前听诺尔说，你生日那天，承诺想要带所有人回家……”</p>
鲜红的色泽如同索命的死神，一点一点攀附上她清澈的眼睛。</p>
她的嘴角却一点一点勾起，笑容从未变过：</p>
“别把我……算进去啦。”</p>
……</p>
【明安，这个游戏好难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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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棒都吃完了。】</p>
【明安，之前你送我的哲学书好难啊，我看不懂，但我会尽力看……】</p>
【你爸爸不在了，但你还有我，我会陪你的。如果你妈妈欺负你，我会拿剑揍她……】</p>
【跳跳跳游戏是不是要出了？我们过年一起玩好吗？】</p>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p>
【明安……】</p>
【明安。】</p>
……</p>
苏明安低垂眼睑。</p>
“不。”</p>
他说：</p>
“他们也都不在了。”</p>
……</p>
“铛——”</p>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悠久的钟声。</p>
灿烂的烟火在天空亮起，如同架起的银河，星空汇聚成了海洋。</p>
系统时间凌晨十二点，2月1日，新年。</p>
她低声附在他的耳边：</p>
“明安，新年快乐……”</p>
她想让他杀了她，防止她失去理智。</p>
然而他没有动。</p>
【她不是会复活的观测者，她是会死的。】</p>
他始终没有动。</p>
她的眼神渐渐转为鲜红，十秒后，一柄光剑贯穿了他的心脏。鲜红的双眼色泽支配了她的情绪，她失去理智对他出剑，手臂由于高高抬起而撕裂。</p>
而他依然没有动。</p>
他静静地坐在轮椅扶手上，侧对着玥玥，湛蓝的光剑从他的前胸贯入。鲜血顺着剑身而下，同样染红了她胸口的衣襟。</p>
——像一根滚烫的血管，仿佛这一刻他们两颗心脏相连。</p>
这一瞬间，她似乎尚存理智，眼里满是泪光，然而他们谁也无法拯救谁。那一声哀恸的，请求他杀了她的哭喊被红雾与风雪掩埋。</p>
她曾化作王后为他加冕，祝他武运昌隆，然而这一刻她亲手杀死了他。</p>
“对……不起。”这个词被她说得如此晦涩，她咬着牙。</p>
她几乎听不见他说了什么。</p>
但他重复了很多遍。</p>
他说没关系。</p>
他说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p>
……然后他也开始说对不起。</p>
她知道她哭了，在最后一刻她听到他仍在说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他不会背负上她的亡灵，他说他还会竭尽全力。</p>
他还会做什么？</p>
她不知道。</p>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同他一起道歉，然后渐渐无声。</p>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p>
十秒后，由于操控者失去生命体征，轮椅停下。</p>
细碎的光影如同浩瀚的星群，遥远得像一个易碎的梦境。</p>
“呼……”</p>
长风之下，唯有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人靠着轮椅，覆盖着霜雪，宛如一同陷入沉眠，被冰雪冻结。</p>
蓝光一闪，ai耶雅形象浮现，它平静地看着闭上眼的二人，屏幕一闪，消失于空气中。</p>
“确认失去生命体征……”</p>
“晚安，博士……</p>
您辛苦了，下次再见。”</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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