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很是诧异，“你知道的倒不少。”</p>
漠北的觐神香是他率四顾门剿灭长生教时遇过的——一种能使人产生幻觉、误以为自己见到神灵的迷香，同时还有以耗损神志与寿命为代价，激发身体潜能的功效，故而被传成点燃此香可觐见神明乃至获得神灵附体。</p>
南胤的无心槐却是连他都没有听过。</p>
叶灼听他这般居高临下的评价，不禁弯了嘴角。</p>
这人整天扮手无缚鸡之力，评笛飞声的轻功却只说“还可以吧”，也不知道方多病是怎么相信他一介游医能对各种江湖秘闻、绝门招数如数家珍。</p>
“察音阁消息灵通，但也只关注江湖事呀。”她故意拿乔，拖长音道：“李大门主看不上朝廷，可这天下最广的消息渠道仍是各级官吏，搞权谋的永远都比闯江湖更耳听八方。”</p>
李莲花闻言微微挑眉，道：“哦？你还掺和朝堂事？”</p>
“我的心思在哪，你不是最清楚吗。”叶灼淡淡道，“只不过叶氏虽然归顺大熙已久，但始终是外邦，有钱有兵，难免既偏安一隅又蠢蠢欲动。”</p>
李莲花思忖一番，也点点头。</p>
昆仑玉城自成一脉，按理说恃天险经营自身足矣傲视江湖，尚且同时在金鸳盟和宗政家下注，想要更近一层——那云城叶氏从前便是小国皇族，地理位置又特殊，遏在北境关卡上，对车狐、厌火、南胤这等潜在盟友如数家珍才正常。</p>
叶姑娘自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是以眼界开阔，观察事物的重点也与他十分不同。</p>
“不过黄粱枕应当不是邪异之物。”</p>
李莲花伸出食指，用指腹摩挲玉枕，“既是龙萱公主陪嫁，若真有秘术则当用于宫内，不会拿来做赏赐。”</p>
“而且南胤虽然擅长搞怪力乱神，但秘术师对皇室是绝对忠心，不会把邪异之物公然放入公主陪嫁之中——不吉利。”</p>
可惜两个人都分析错了。</p>
事实上，黄粱枕确是一件邪异之物，也并非药王菩提所制——他调制的药材只是所谓‘药引’，增加了安神助眠的效果。</p>
如果无了和尚在这，他或许会猜到这东西的来历。</p>
黄粱枕原本是佛门的一块镜石，据传可以窥见三千界，使人不知今生是真是幻——总之传得离谱之后，反给寺庙招来劫难，后来被打磨、伪装成石枕而销声匿迹。</p>
南胤皇室偶然得到它后，连续数夜做了个一统天下的美梦，因此深信不疑此世才是虚假——然后因留恋梦中身，要求大巫祝想尽办法使自己入眠。</p>
可惜，黄粱枕带来的梦只是无比真实，而并非全为美梦。</p>
因为它是镜石，助修行者于三千世界中照见己身——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可能性中随波逐流，是为缘果。</p>
而由于此人的心性与作为，引来善恶报偿于本身，扭转了原本的命数，是为因果。</p>
芸芸众生，都是在因与缘之中来回拉扯，大体符合既定的命途，过程却有好有坏。</p>
可总有一些人能超脱境遇，淬炼心性，从而将人生的不同可能性九九归一，是为道果。</p>
黄粱枕是用来参破这种“因缘与道”的佛门至宝，于俗世其实没有太大价值。</p>
而流传后世的‘香引’和‘安神药性’也是独立的。</p>
由巫祝一脉研制的香引，是用来寻觅万千可能中好的结果，来迎合对现世的不如意。</p>
而药王菩提只是解决“不能尽快入睡”的问题。</p>
有了这两种辅助之后，黄粱枕就彻底变成了邪异之物——只会诱人不断沉沦梦境，放弃现世，甚至被香引所控制。</p>
龙萱公主将其带入大熙的时候，关于黄粱枕的传说已经是‘令人夜夜美梦’的神物。</p>
然而香引却是萱公主本人的体香。</p>
有她在侧时，梦中万事顺遂，无往不利，乃至生出可一统天下名垂千古的自信来。</p>
一旦她不在，梦中百劫缠身，颠沛流离，乃至怀疑是否死后有地狱。</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