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允刚萌生了一丝自我怀疑的苗头，又赶忙掐灭了，甚至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我怀疑令他感到更加恼火。</p>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有气没处撒、内心极度挣扎的时刻，面前的女人心里却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p>
刚刚她为了增大指责对方的效果，暗地里用后槽牙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疼得她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终于这才憋出两颗泪来。</p>
顺理成章地，她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刚刚王爷不是问我，还有什么最后的话要说的吗？”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是散不尽的哀婉，“我一人之死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的那些伙计和掌柜的，他们这上百口人，家里都有老人和幼儿，都等着我的香料铺子重新开张，好挣钱过活呢。王爷与我的恩怨，又何苦连累到他们身上？但求王爷高抬贵手，归还我被扣押的货物，拆掉封条，让我的铺子得以重新开门迎客……”</p>
她一把握住男人持剑的手，泪盈盈的杏眼中全是恳求。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她颤动的睫毛上沾着几颗水珠段少允都能数清楚。</p>
“凤筠此生就这一个心愿未了……王爷金口玉言，千万不可违信啊！”</p>
如此哀戚可怜的眼神，段少允从未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不过……她这情绪变换怕是太快了吧？刚刚不是还对他格外怨怼吗？</p>
“你……只这一件事求我？”他犹疑道。</p>
“正是。”</p>
可能是被她身上香喷喷的、不知是什么花的香粉味给熏迷糊了，鬼使神差的，段少允竟觉得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p>
他们两人间的过节，犯不着让寻常过日子的百姓跟着遭殃。</p>
她现在知道求他了？这就对了。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这个结果不正是他一直在等着的吗？</p>
“好，本王答应你。”</p>
听到男人缓缓吐出这句话，凤筠差点没忍住蹦起来。</p>
但她好歹还是忍住了，甚至还有点不放心，于是再次确认了一遍：“王爷说到做到吗？”</p>
段少允有些不耐烦了：“既许诺于你了，本王自不会违约。”</p>
“那你发誓！”</p>
段少允本想反驳什么，可看到她那双兔子眼睛，看到她滴血的脖子、染血的衣襟，还有握着他手的那只手上的伤，反驳的话又咽回去了。</p>
他颇为敷衍地发了一个誓。</p>
凤筠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这才压下了想要翘起的唇角。</p>
她闭上眼睛，抬头将白腻的脖颈露出来：“王爷，动手吧。”</p>
这下换段少允为难了。</p>
刚才疾言厉色说不会手软的人是他，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这个女人会乖乖伸着脖子让他杀。如果就这么放了她，那他以后恐怕是连她一根毫毛都拿捏不住了。</p>
可他也不能真的在这就把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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