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童这半辈子，如今已经已经过了十五年了。</p>
从三岁开始，正是她美好的萌芽刚刚绽放的时候，她有一个沉稳的爸爸，温柔的妈妈，和比她大上五岁的姐姐。</p>
两个女儿都是顺产，她妈妈温柔一笑，说这世上的女儿都是来给她报恩的，上天赋予了她这么可爱的两个丫头。</p>
一切都像一场美梦。</p>
从匍匐到站起，她就像一棵树，由父亲的手直立住她的身子，等到树木开枝散叶，由母亲为她剪去多余的残叶。</p>
一剪，一剪，蒋欣童闭上眼睛，母亲为她挽起碎发，发出嘶嘶的声音。</p>
——就像电锯。</p>
现在，她惊愕地睁开眼睛。</p>
一条开了刃的电锯滋啦一声响破了整个牢房，直直地对着瘫在地上的孕妇划去。</p>
来不及反应太多，电锯在即将触碰到肚皮的时候停了下来。</p>
被一个戴着手套的人换成了细刀。</p>
她的肚皮不知道为什么被缠了很厚很厚的绷带，如今已经变得脏破，看守沿着肚皮缓缓切开，像拼割图形一样割开绷带，从母体腹中取出一个半成型的胎儿，剪断了脐带。</p>
“记何正军的媳妇，生了一个。”</p>
看管她们这号房间的人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p>
“去一楼告诉他，让他放下心好好干吧，她要当妈妈了。”</p>
“哦对了，这块活不了的肉嫩，记得搬到一楼加工了。”</p>
两个搬工一人一只腿将孕妇的遗体拖走，把婴儿用布擦干净，放在一盒空荡的纸箱里，缝上胶带搬走，就像她刚进工厂看到的那样。</p>
蒋欣童打量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孕妇没有一声尖叫。</p>
阴郁，冰冷的牢房内，潮湿已经蔓延了整面墙壁。</p>
那女人赤裸着肚子扑在地上，被人用厚重的绷带再次裹上一圈，她此时的小腹是一座被勾勒的穷山，在回望之后，她抱住地上残缺的碎带，仿佛抱住一具幼儿的尸体，又像还没长成的兽体。</p>
她低下头，默默啃食着绷带。</p>
绷带很脆，被她咀嚼再吐出，来回几次。</p>
沉默的婴儿已经被土灰色的硬纸箱送走了，诞生的婴儿被从她肚子里强行扯了出来，就像一块连体的肉。</p>
红血味大肆入侵着蒋欣童的喉咙，她用力捂住口鼻干呕，而女人不哭不闹，身下已经淌出了母体的血。</p>
一条深红的脐带瘫在地上，如同一颗成功的肿瘤从女人身体里降落，连着绷带一起被她送入口中。</p>
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那个死婴。</p>
绝对不像之前见过的样子，这地方压抑，天花板压得很低，漆黑一片，从远远的地方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别人的惊吓声，是厚重的铁棍给数百个和她一样的女人隔出了一个个牢笼。</p>
两人一组，同她一起被关在牢里的孕妇的神智早就死了，现在取出来的孩子也没了命，就被看守收走了。</p>
蒋欣童伸出手，像在外面施展异能一样，绽出一点雾气。</p>
“美梦还是噩梦，今夜我想要一场美梦。”</p>
她用手掌盖住女人的眼睛。</p>
“请送我一场美梦吧，让可怜人得到她应有的救赎。”</p>
「我听到，枯蝶，回过头来。」</p>
空灵的女音在她心里消失后，面前的女人一愣，慢慢把绷带从嘴里拿了出来。</p>
她看着蒋欣童眨眨眼睛，流下两行清泪。</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