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卯立于一栋高楼之上，抱酒看着京城万家灯火，璀璨华年。</p>
仰头猛灌一口，却突然被烈酒呛了喉。</p>
“咳咳！”</p>
“咳！”</p>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立于李卯身旁，替他顺着气息。</p>
李卯坐在屋脊，单腿支起，发丝稍显凌乱，酒液丝丝溢出。</p>
李卯视线从灯火辉煌的京城移开，注视着城郊黑茫茫中的零星光点，惆怅道：“老薛，你说这世上究竟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p>
老薛摇摇头：“殿下认为什么是坏，什么是好？”</p>
李卯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保家卫国是好，贪污腐败是坏。”</p>
老薛又道：“但敌国将士眼中他们不一定是好，在享受贪官污吏余荫的后代眼中他们不一定是坏，所以分辨好坏没有任何意义。”</p>
“人呐，在追求自己利益的道路上总会不可避免的损害他人利益，但有的人有底线，有的人没底线。”</p>
老薛驼背瘦小的身影眺望紫禁城，灰白头发随着晚风轻轻飘拂。</p>
在李卯眼中，老薛的身姿蓦地挺拔无比。</p>
“殿下，这世上好人与坏人的形象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与其分辨什么是好坏，不如遵循本心，让好人更多，让坏人更少。”</p>
李卯抬头仰望满天星河，一时间无言以对。</p>
两人良久无言。</p>
“少爷，太后娘娘晚间时候命人通知了你一声。”</p>
“明日朝堂之上莫要逞强，她会竭尽一切帮你求情。”</p>
李卯回想起太后外冷内热的傲娇模样，眸中浮现点点温情：“嗯。”</p>
黑云流转，月下枝头。</p>
一夜之间，满城哗然！</p>
短短两天之内，武王世子先是命人掳走淫辱薛家小姐，随后打砸医馆，还让兵部令史从兵部大殿跪着出了白玉桥！</p>
这还不算完，更有提刀上太常寺砍了三位官员！</p>
七品太常寺主簿，五品太常寺丞，甚至还有四品的太常寺少卿！</p>
四品官是什么概念?那就是普通书生做牛做马劳碌一辈子，撑死了能爬到的最高位置!</p>
而最可恨的是！</p>
武王世子行凶之后丝毫没有任何悔意，面对羽林军走在大街上仿若无事发生！</p>
仿佛是砍了几只野鸡那般，草菅人命，漠视王法！</p>
杀官尚且如此，那他们平民又当如何?</p>
于是乎，现在的李卯可谓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p>
有人欢喜，有人悲。</p>
有王爷在府上摔杯痛斥，有太后在寝宫来回踱步。</p>
有官家小姐急得上蹿下跳，快把家中族老的胡子揪光。</p>
有女捕快长吁短叹，但仍对某人盲目相信。</p>
翌日朝会开始一刻钟前。</p>
宋理坐在龙椅之上闭目沉思，眉宇间似有雷霆震怒。</p>
太监总管吕公公低眉侍立，不敢抬头。</p>
澹台烈虎缄默不言，如沉睡猛虎般蛰伏，眉头拱起。</p>
金銮殿内此时如同菜市场一般嘈杂凌乱，阶下的官员从未到的如此整齐过，有八成都在对武王世子口诛笔伐！</p>
唾沫星子直想把金銮殿给淹了！</p>
右相霍光率先踏出队列，面目凄然，拱手朗声道：</p>
“圣上，此子屡次挑衅王权尊严，漠视人命无恶不作！臣请奏处以李卯牢狱之刑以安民心！”</p>
吏部尚书薛家小姐之父薛开蒙眸中含热泪，铿锵道：</p>
“圣上！此獠傲慢无礼！虐杀小女后仍然作恶多端！臣不仅想为小女讨得公道！更想给黎民百姓讨得一个说法！”</p>
“我大周之法绝不会为权势低头！只有如此我大周方才风调雨顺，传世千年！”</p>
“臣请奏诛杀李卯此獠！”</p>
哗——</p>
百官脸上精彩，不敢苟同这一想法。</p>
但想想他那位女儿的下场，众人也就释然了。</p>
太后居于帘后，雍容华美的脸上尽是急色，但听见百官之攻讦，心头一股无力感涌上。</p>
丽人不停望向殿门，卯儿？到底发生什么了？</p>
左相钗川则是上前一步道：“臣请奏，皇家娱乐祭祀银两开销过大，仅上次太子寿辰就花去足足几万两白银，还请皇上整改相关额度，不做奢华浪费之举。”</p>
宋理这才慢慢睁开眼睛，轻声道：“钗相有此细心，朕定会虚心听取。”</p>
钗川躬身退后：“谢皇上。”</p>
金銮殿变得安静下来，百官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说。</p>
咚——</p>
晨钟响起，从天上俯视，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在偌大白玉官道之上缓慢朝天阶走去。</p>
步履从容，淡然冷峻。</p>
双手背后，衣袂飘起，好似他才是这座帝宫的主人一般。</p>
头戴金丝发冠，身穿云鹤缎袍，腰佩二十四桥明月夜，脚蹬大圣鎏金高靴。</p>
飒踏起祥云，两袖卷清风。</p>
两边的侍卫失神恍惚，均是在想武王世子这般神仙模样如何会做出那等恶劣的事来？</p>
踏——</p>
踏——</p>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作响。</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