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心下大惊，忙抢上前去。</p>
就在双臂即将碰触到太妃的一瞬，赫然察觉对方眼皮底下的眼珠骨碌了几下。</p>
……虽然轻缓，却依旧明显。</p>
淮王担忧的双臂刹那失去方向，悠悠垂了下去，叹息之声一次盖过一次，最终还是没有拆穿。</p>
解语坞一片狼藉，无处可供安置，淮王只得下令将太妃移至不远处的泰然居。</p>
府医与轿辇同时赶至，匆匆将“昏迷不醒”的太妃接走。</p>
程思珺失去依仗，假模假样哭了一阵，眼瞧淮王迈步欲走，忽而横生力气抱住其小腿，一副凄凄惨惨人见人怜的模样。</p>
淮王皱眉低头，刚想斥责，就听她哭诉起来：“妾也是被逼无奈！妾如果不听太妃的话，那支发簪就会抵在湘淇的脖子上啊！”</p>
若先讲明，淮王定会心软。</p>
事后再提，便如同推脱，淮王倍感无奈，冷道：“如果禁足思过没法让你安定，那就回程家去。”</p>
程思珺最怕什么？一是怕失去太妃这个靠山，二就是怕被赶回娘家。</p>
若她被逐回程家，并不单是面子问题，她的生母尹姨娘在程家二房的一切权利和优待，都会荡然无存。</p>
程思珺惊惧凌乱，察觉淮王又欲迈步，手间不自主用力，随之被拖行了一截。</p>
哭声也愈加哀戚：“妾自小就比不上晚棠姐姐，也知道比不上姐姐在淮王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您……您不能这样绝情啊！”</p>
程晚棠……便是程侧妃。</p>
淮王一听这个名字，眉间柔软顿现，双腿如同被定住，再也迈不动。</p>
若问淮王心头挚爱，必是从微时一同走来的王妃，可若要问他心底还藏着谁，则必有程晚棠一席之位。</p>
淮王心中恍然，悠悠抬头，双眼迷离。</p>
夜空之中，凉风如水。</p>
一抹清瘦、浅淡的影子似在朦胧中浮现，恬静、疏离的眉眼似藏着责怪。</p>
那道纤薄的身姿在迷离之际，曾用幽若的声音跟他讲：“此生虽为妾，风雨不曾悔。”</p>
也用祈求的语调向他求：“请护好一对儿女，不争世袭之位，不求富贵荣华，只愿平安长命。”</p>
淮王答应了，却没能做到。</p>
每回想起这些，都会心软，也都有意无意将情谊转投到程思珺身上。</p>
因为程思珺有程晚棠一样的身姿形态，一样的喜恶习惯，一样的唱腔，和同样善解人意的笑颜……</p>
程思珺也知道这些，才会刻意搬出程晚棠。</p>
王妃……自然也知晓。</p>
她瞧着面前尽力模仿程侧妃哭容的人，默然垂下眼眸，不悲不喜不言不语，反身而出。</p>
方知雨瞧见这场景，对淮王又怒又无奈，对王妃又心疼又不舍，一手抱着丹书铁券，一手拽住宋筠就欲追去。</p>
可程思珺哀戚的声音突然变了语调：“淮王，妾游说程家借人给太妃，其实……是被世子妃吓的！”</p>
方知雨双耳一颤，狐疑着顿足回头。</p>
程思珺与她之间数次交锋，你来我往手段用尽——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吓着谁？</p>
可方知雨眼中的“狐狸”，此刻畏缩地眨着长睫，不肯丢开抱住淮王的手，惊恐娇柔令人心疼。</p>
狐狸越“柔”，方知雨就越怒，一双眼死死盯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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