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上当年和田荣大战一场后,田荣败军在齐王宫处销声匿迹,王上的人在宫里寻了几日也不得头绪,最后还是破晓时的一个身影透露了田荣的行踪,那个行踪是不是你的?”</p>
军市令呵呵冷笑,“不是我,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那个身影是谁的。别让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定要给他立一个长生牌位,天天用好香供奉着。”</p>
突然,他像是被啥利器戳中了似地呲了下嘴,然后从后背处摸出了一硕大的虱子,直接放进了嘴里嚼了起来。看得韩翊直想吐,想当初他是多么整齐利索的一个人,自从经历丧子之痛后,竟然自我放逐到如此地步!</p>
他也曾温暖过韩翊的某一段时光,韩翊有些心疼他,但因为他的要做的事,又不敢把他从这儿带出去放到身边,心里不由得痛苦难过极了,</p>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p>
实际上对于军市令心尖尖上的事,韩翊什么也做不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又一次感到自己如沧海一粟一般地渺小。</p>
“把刘邦的人头带过来送我,你有那本事吗?”军市令的言语中全是不屑,“没那本事,就不要做出一副圣人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恶心。”</p>
韩翊沉默了。</p>
“现在差不多全彭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刘邦那头的,难为你还肯来见我。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我愿意帮你,就是觉得你比一般人多了些人味儿。人啊,人味多了,就注定路不好走,我不喜欢你,但也恨不起来你。</p>
现在的你,不是我对手,你走吧。下次再让我遇到你,我不会留余地的。”</p>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韩翊深谙此道,但是他没有走。对于周推的死,他心里是有自责的,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如果当时他成功地阻止了周推做间者要做的事,那么会不会到现在他还活着。</p>
军市令划亮了火石,点着了柴火,腥臭的空气中顿时又夹杂着一股柴禾的干香味,让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有了些许生气。</p>
“听说栎阳戚夫人是你献给刘邦的?”等到手脚暖和了后,军市令终于说了话。</p>
看来他在乱葬岗处时,耳目也没闲着过,临近天黑时寒气从地上升起来,韩翊觉得背上一阵冷嗖嗖的,他也像军市令那样地蹲下,再向火堆近处挪了挪。</p>
“那个贼婆娘,听说是歌舞伎人出身,没想到心眼子恁地厉害,一连挫败了我们好些次把人往刘邦跟前塞人的计划。”</p>
还第一次听说戚夫人,也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真娘有如此好手段,韩翊还隐隐有些为她自豪。</p>
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彭城这头,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戚夫人就是范增找了许久的“宝藏地图”真娘。</p>
“这可是你小子给我们添的麻烦,我兄弟的那些个血债,也算你一份。”言语之间军市令居然带着点草莽气。</p>
“你那么为刘季尽心尽力,如果你的家小遇到危险,他会像你那样全力保他们周全吗?”军市令说出了世间最残酷也最现实的话。</p>
汉国那头为了刘邦的颜面,保密工作还做得挺好的,军市令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当初彭城败北后,刘邦为了活命,两度把两个亲骨肉推下车的事。这才是最残酷的。</p>
军市令看韩翊没有吭声,便循循善诱道,</p>
“所以呢,小子,即使是跟我们不亲,也尽量离刘季老贼远些,你看着吧,现在为他卖命的那些个人,谁出力最多到时候谁的下场最惨。他这人,跟枕头一样,面子好看,内里根本靠不住!”</p>
韩翊没有说话,仕途上的事,他听得不少,像这种议论顶头上司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能不听尽量不听,甚至还要离那些是非之人远一些。</p>
但现在,他躲不开,也不能躲,只能沉默以待。</p>
军市令看他还在拿俏,不似最先在濮阳见着时那般明朗真诚,心里先就起了三分不满,也不再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