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军山雨水不少，只是这回来得突然。</p>
少年将军利落的抽回长剑，溅出的妖血落在盔甲上，目所能及处，唯有他和手中的正罡剑还站着。</p>
其他人与妖，都化作了一摊血肉烂泥，浇筑着定军山。</p>
双脚陷入了山中，需要时时抬脚，否则就是自陷泥沼，不过此时已然不需要了。</p>
天穹之上隆隆作响，合抱粗的紫雷将整个山头煅烧得焦黑如碳，丝丝缕缕奇异的灵元在树中流转不止，却让树木不再熔化。</p>
这是诏山道人的仙法，眼下符钦公的百炼天途已然消散，空余形状各异的石林生在定军山中。</p>
少年将军抬头望着，天穹之上悬了两颗不定的星辰，明灭可见。</p>
片刻之间，同时坠在了定军山崖顶。</p>
符钦公解数使尽，神通齐出，就连那百世潮息也被地势调了七八成的实力，那曾想只逼得诏山道人的命格削了一寸，甚至连两把本命剑都未能用上，谈何弑圣。</p>
煅浊溯清，铸晦成明，煅化神通于诏山道人而言不过一念之间，天地万物皆可为用，果然不愧是煅圣。</p>
就连他符钦公舍命铸就的百炼天途，也不若诏山道人的煅道半分。</p>
天地为念，万物随心，好一个天地为念，好一个万物随心。</p>
“诏山小辈，你我若是仕于同道，大抵有许多话能说，钦某倒真想问问清楚，你可当真是煅道至圣、山骨野火，还只是装了一辈子的仁德圣贤。”</p>
符钦公抬手拭去唇角血迹，却理不顺杂乱无章的须眉。</p>
“不过，诏山小辈，你若是真的能装一辈子，倒也是真圣贤了……哈哈……”</p>
符钦公忽而想起那傻牛儿说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p>
没想到牛儿的话也有不假的时候，就该干他娘的世道！</p>
诏山道人并未言语，双目古井无波，好似两汪清泉。</p>
符钦公声息渐弱，阖目微鼾。只觉周身浑浑融融，沉沉入睡。</p>
诏山道人沉默许久，其实他晓得符钦公是为了整个妖族存续，才会盗走神匠山门的圣器。</p>
但符钦公至死，也没说出口，在钦公眼中是非分明，偷盗是真，功永远不能补过。</p>
此方天道，应当好好谢谢钦公，否则大浪潮来临，妖族灭亡的开始，何尝又不是各族灭亡的开始。</p>
少年将军记得，那一日，北莽妖族的符钦公手段尽出，却被向山远一一化去，那百炼天途将血肉熔炼，却是生出了许多郁郁葱葱的参天之木。</p>
修士与妖族的血肉，共同浇灌出的一座青山绿水。</p>
“钦公福佑北莽妖族，亦护佑了万万生灵，梁某素来仰慕之，若非你我生不同族，道不同途，大抵会是忘年之交，毕竟妖族那几位无名的前辈，梁某都有交情。”</p>
两袖崖风微寒，诏山道人取杯倒酒，并不是饮酒祛寒，而是望着眼前的木碑土冢。</p>
“此次未能推杯换盏，实乃憾事，梁某若有来世，定然当面敬钦公一杯。”</p>
“钦公，得酒应长歌，梁某不送，长歌代我远送……”</p>
定军山高</p>
寒烟不胜</p>
羌笛幽咽</p>
百战难归</p>
谁问故乡圆月</p>
几经圆缺</p>
愿君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