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字的跛腿先生,打了个很长的哈欠,转身将自己丢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去了,仿佛写了这道锁神符,让自己很累似的。</p>
天很快就亮了,门外养的鸡叫过几遍,有筷子被扔进鸡舍,随后骂声传来:“再叫今天的午饭就是你。”</p>
那鸡再也没了动静。</p>
直到午时,那位先生才醒来,昨夜的清茶还静静搁置着,只是已经很凉了。</p>
他全然没有在意,端起就一饮而尽。</p>
“晨起饱饮隔夜茶,但无梦中抚裙人呦。”</p>
他嘴里念叨着,这才将昨夜那支笔郑重搁回原处。</p>
自己这间屋子,在南境迦南国东来水畔的湖心小岛上,是自己选了很久才选来的。</p>
这小岛数十米见方,中央有一棵硕大橘子树,橙黄色橘子挂满枝头,两座青砖灰石瓦房静静立在路边,满是苔藓的小路一条直通小屋,小屋门楣大写怡得居,看着好不自在。</p>
他喝过茶水,门外敲门声响起。</p>
他这里,好几年也不见有客前来,他自己也知道会是谁。</p>
开了门,并不见人,只一头驴。</p>
往旁边看去,一老道正踩着墙边的土堆,艰难地摘着橘子。</p>
“好不要脸的李从来,老子养了十八年的橘子!”</p>
“你有这么多,我吃一颗,就一颗,又怎的。”</p>
那老道怀里分明已有一堆橘子,却偏偏嘴里扯着谎。</p>
“屋里有摘好的,你何必再去动那还没熟好的。”</p>
“我就爱吃酸的。”</p>
说着话,老道已进了屋内,却又转过头伸出门外:“老伙计,岸边有上好的水草,别客气,这跛子大方着呢。”</p>
毛驴哪里真知道客气,沿着岸边的水草啃起来。</p>
“哎,你们这一人一驴,我那草好不容易才长成半人高。”</p>
“再长,再长就是。”老道毫不见外,一屁股就坐了下来。</p>
这屋子外面看着虽小,里面却别有洞天,那棵橘子树竟穿过了整个屋子,而在屋中的这一部分,被掏出好几个壁龛出来,粗壮树干之下,有磨石一方,茶台一座,独桌一张,古琴一把,靠窗位置有床榻一张,专用来下棋。更有甚者,侧室床榻之旁,有书万卷,环绕坐落,榻旁竹制窗户之外,湖水潺潺之声立在耳前,远处山景透过橘子树杈,进入窗来。</p>
“找我做啥。”跛子端过一杯茶,放在案上。</p>
“我来所为何事,你何必装傻。”</p>
“倒不是装傻,我是真不确定。”</p>
“昨夜的符,是你画的吧。”</p>
“是我不假。”</p>
“为何要画?”</p>
“闲着没事,画便画了。”</p>
“昨晚那孩子的模样,你看见了吗?</p>
“看见了。”</p>
“你怎么看?”</p>
“挺好看的。”</p>
“你!”</p>
“好了好了,争这干啥,没啥意思。”</p>
跛腿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终于严肃起来。</p>
“看起来,情况不太好。”</p>
老道李从来喝过一口茶,吐着沫子:“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p>
还没放下茶碗,他看到了跛腿男人的棋盘,兴致好像起来了。</p>
“时迁,下一盘?”</p>
“下便下。”</p>
两人分坐两边,李从来理了理自己的眉毛:“那么,我来执黑?”</p>
“你执何子并不重要,赢了我,才重要。”</p>
李从来微微一笑:“那要不还是猜先吧,我端不爱占这种便宜。”</p>
“那不,你还是执黑吧,当年一直如此,今天也应当如此,况且,我一贯喜欢执白。”</p>
“所谓棋局,跟人生差不多,每走一步都想考虑好,一招落败,满盘皆输呦。”李从来手持棋子,带着些笑意,又带着些杀意。</p>
“啪”。</p>
李从来落下法了?”</p>
“你也换了路数了,不是吗?”</p>
“人,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不是?”</p>
“那你怎么就觉得,我不会做出改变呢?”</p>
“那我可,不再饶你了。”</p>
“哦?如何不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