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有了盘算后,他看见高曦睁着眼,在似带着嘲笑地看自己。</p>
“高贤兄,你饿了吧?”李善道拿着两个胡饼,来到高曦前,自吃一个,递给他一个。</p>
高曦哼了声,撇开脸去。</p>
李善道笑道:“高老兄,你可以生气,但你何必跟你的肚子过不去?前天到现在,你是水米未进,饿得坏了,难受的不是你自己?来吧,吃张胡饼,填填肚子。”</p>
高曦不肯吃,原也不想理会李善道的,终究是忍不住嘲笑的话,说道:“小小蟊贼,胆子不小,百十来人,居然就敢想去劫酸枣县寺!哼,哼哼,如何?被打了个满地找牙吧?”</p>
“高老兄,你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你看我等像是被打了个满地找牙的样子么?不错,酸枣县寺的进奉,是没能讨成,但不能怪我的计划不好,只能说是侯曹主的表现出乎了我的意料。”李善道吃着胡饼,把侯友怀临到城前,却不守承诺,改警示城中的事与高曦说了一遍。</p>
高曦忍了两忍,没能忍住,狠狠地盯着李善道,骂道:“无耻小贼!”</p>
“高老兄,无缘无故,你又骂我作甚?”</p>
高曦说道:“侯曹主是不是被你杀了?这般义士,惨死你小人之手!”</p>
“我亦是重义之人,侯曹主这等舍生取义的义士,我怎会杀之?我把他放了。”</p>
高曦说道:“你把他放了?”</p>
“我骗你作甚?昨晚在酸枣城前,就把他放了。高老兄,我知你不满我等用绊马索,绊倒了你,可我有两言,不得不与你说。兵者,诡道也,对不对?临阵杀敌,用个计谋,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我看高老兄你也是个豪爽的好汉子,又何须对此一直耿耿於怀?此一言也。再一个,高老兄,你着实骁健了得,凭老兄你的身手,我等若不用计,怕也难将你拿下,对不对?”</p>
高曦哼了声,说道:“无耻小贼!”</p>
他是个好礼重义气的好汉子,不会骂人,骂来骂去,也就这几个词。</p>
“高老兄,你若说我是‘小贼’,那我就得说说你了。在知你根底的士民眼中,只怕你还不如我。”</p>
高曦怒道:“甚么叫俺不如你?”</p>
“想那程焕,是个狗日的贪官,不知盘剥过多少的百姓,乃才有了他这回乡所携之整整十四辆大车上所装的满满财货。高老兄,你甘愿受这样的狗贪官驱使,为其走狗,你这算什么?知你根底的士民,会怎么看你?我料之不差的话,背后骂你是狗官走狗的,恐怕比比皆是!”</p>
高曦涨红了脸,为自己分辨,说道:“你这小贼,知道甚么!程公救过俺,俺知恩图报,故甘愿为他门客,护他还乡。”</p>
“你犯了什么事?他为何救你?”</p>
高曦说道:“俺本东平兵府旅帅,大业十年,将征高句丽,俺旅有三个兵卒逃亡,依律当处死,俺怜他们家贫,逃亡系因孝顺父母,遂未上报,纵之而走,事情泄露,俺被治罪。亏得程公搭手相救,俺才免於一死。此等活命之大恩,焉可不报?”</p>
“所以说呀,高老兄,你名为重义,其实是不知道什么才是义。”</p>
高曦怒道:“俺不识义,难不成你这无耻小贼反倒识义?”</p>
“我昨天就已和你说了半晌了,我等在官寺衙门口中,虽被侮为‘群盗’,然盗亦有道,老兄见我旗上所写的那四个字了吧?‘替天行道’,此正我辈行事之宗旨。</p>
“我等本皆良民,於今啸聚起事,悉因朝廷无道,我等的日子委实没法再过下去,为求一活,乃不得不聚众瓦岗。自聚众瓦岗以来,我等固是剽掠商旅,但对周边百姓,却非仅秋毫无犯,还时常赈给粮食。因我瓦岗赈粮而得活命的东郡、汲郡百姓,不知凡几!</p>
“高老兄,反观於你,你为了报你所谓的‘活命之恩’,却居然甘愿为不知祸害了多少百姓的狗贪官的走狗,——你兵府的那三个兵卒为何家贫难以过活?是不是也是因这些狗贪官贪剥之故?你却反做了这狗贪官的走狗!高老兄,和我瓦岗活民无数相比之,你自想想,究竟你是重义,还是我瓦岗才叫重义?”</p>
东平郡与东郡接壤,瓦岗在东郡赈粮与民的事,高曦有所闻听,他顿时语塞,无话可答了。</p>
李善道吃完了胡饼,将另个胡饼塞到他的脖下,说道:“如高老兄你者,不叫重义,你叫助纣为虐。高老兄,我实是喜欢你的勇武,故此擒下你后,不愿杀你。你若当真重义,听我一句,何不投了我寨?劫来粮食,分与百姓,赈济穷困,这才是义!也不枉了你这身能耐!高老兄,是真的重义,跟着我等替天行道,还是甘为害民贪官的走狗,助纣为虐,你自斟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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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视着李善道离开自己,向刚醒来的王须达等处走去,高曦两天没吃饭了,腹鸣如雷,饿得眼快绿了,这胡饼是肉饼,诱人的香味在鼻下,他连着干咽了几口,拼命地把头扭向了一边。</p>
招呼王须达等都围过来,李善道说道:“我刚盘算了下,酸枣县城,咱是打不进去了;酸枣此地,如董狗儿所说,离汴水、通济渠远些,路经此地的商旅则也少,像程焕这样的大肥羊,估摸着之后不会太好再碰见,这次下山,徐大郎给咱了总计半个月的讨进奉时间,现才过去了几天,因我寻思,咱最好是不要再在酸枣待着了,今日便启程,咱南下去阳武,何如?”</p>
人的威望,是慢慢地形成的。</p>
如果说通过此前的“大方轻财”,特别是打罗士信这一仗时的“身先士卒”,李善道在王须达等中,已是树立起了一定的威望;此次抢劫程焕时的“巧用计谋”,以及昨天“胆大包天”的打算劫掠酸枣县城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则更进一步的提高了他在王须达等中的威望。</p>
因而,诸人对他的这个决定,都无异议。</p>
陈敬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呲牙笑道:“不悬!”</p>
当日下午,告知了董狗儿后,百余人离开小树林,或乘马,或徒步,南下前往阳武县的地界。</p>
阳武县也有凤凰分寨的耳目,和董狗儿相同,亦是得讯后,慌忙赶来谒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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