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p>
繁星。</p>
银河。</p>
百家千户的烛火，于夜色中恍若一眨不眨的无数颗眼睛，盯着青石长街上缓步而行的两人。</p>
约莫一更天的尾巴时，韩婴领着少女来到小镇锁龙井旁。</p>
“下去。”</p>
韩婴淡然道。</p>
少女低头看了看地，“下哪儿去？”</p>
韩婴指了指锁龙井，“下井。”</p>
少女错愕，“井里有铸刀材料？”</p>
韩婴点头。</p>
少女好奇道：“具体是啥子？”</p>
“下去你就知道了。”</p>
“另外，”</p>
韩婴叮嘱道：“三片足矣，绝不许贪得无厌多拿。”</p>
“好。”</p>
少女来到井边，微微俯身望去。</p>
却见井内井水不泛一丝一毫涟漪，倒映着点点灿星，漆如黑渊，好似直通阴间。</p>
少女不禁头皮发麻，喉咙蠕动间，咽下一口口水。</p>
“呼~”</p>
反复呼吸，压下心头面对未知的恐惧。</p>
少女先是解下悬佩腰间的红血，将长剑插入地里。</p>
旋即手掌抚上腰带。</p>
少女扭头，正好对上韩婴两颗瞪若铜铃的牛眼。</p>
“呃，韩大哥~”</p>
“怎么，莫不是怕我偷你衣裳？”</p>
少女轻摇臻首，“韩大哥，你流鼻血了。”</p>
韩婴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红来心不跳，道：“丫头，你也知道我是个打铁的，属于体力劳动。”</p>
“为了补充体力，一日七八餐，餐餐大鱼大肉。”</p>
“营养过剩，则气血外泄，恰似日中则昃，月满则亏。”</p>
“很合理吧？”</p>
“唉~”</p>
少女轻叹一口气，放下抚着腰带的两只手掌。</p>
“唉~”</p>
韩婴微不可闻轻叹一口气，暗道：‘连我这种君子都防，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p>
眼见少女跨骑锁龙井。</p>
韩婴忽然问道：“丫头，周山洞窟内有繁密古藤条，其上结赤果，放血光，见过没？”</p>
少女点头。</p>
韩婴又问：“你师父给你吃过没？”</p>
少女回道：“吃过，一天一颗，近十年从未断过，都快吃吐了。”</p>
韩婴：“那就好，下去吧。”</p>
“韩大哥，一会见。”</p>
噗通一声，水花直从井内溅出，少女身形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p>
韩婴来到井边，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根又黑又长的发丝。</p>
少女的青丝。</p>
直勾勾盯着发丝的韩婴，忽地幽幽道：“长生不老如何？手握日月摘星辰又如何？我不过一个苦苦求毛而不得的可怜鬼罢了。”</p>
……</p>
好黑。</p>
即使睁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眼涩难耐。</p>
好冷。</p>
冰冷井水快速带走体内热量，以至于挥臂摆腿的幅度越来越僵硬。</p>
“咕嘟嘟~”</p>
少女往下，而气泡往上。</p>
愈往深处游，则压强愈重。</p>
少女只感觉胸口憋闷的慌，犹如压着一座山。</p>
‘那是……光？！’</p>
少女心头一震，竟于深深处望见微微冷光。</p>
咬紧牙关，少女一鼓作气。</p>
刹那的广阔，不禁让少女微微怔神。</p>
恍若一只鱼儿，由狭窄逼仄的地下管道内，突然游至广袤沧海。</p>
‘锁龙井下，竟是一片地下海？！’</p>
地下海仿佛宇宙。</p>
没有日月星辰。</p>
只有无边无际，令人深感绝望与压抑的漆黑。</p>
周遭太安静了，死寂的没有一丝一毫声音。</p>
少女宛若漂浮于宇宙深处的一粒尘埃。</p>
‘那是……’</p>
少女望见了之前清冷光线的源头。</p>
那竟是一幅摊开的书卷，于地下海静静浮沉，绽放出道道有气无力的微弱光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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